枕頭鬆軟，我身體卻緊繃著，像是自己無法抵擋冬日的寒冷，葉偉熄了臥室的燈，留了一盞小小的橘色台燈，昏暗的房間中，他摟著我默不作聲，好一會我的身體才稍稍放鬆下來。我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那是應該在大學二年，正在學模型設計，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人，聊了十幾天，當時覺得他人還不錯，心很細，因為最開始了解這個圈子都是和外地人聊天，生怕撞見熟人，頭一次主動和本地的人聊天。”
    “怕什麼呢？情感都是正常的事，有什麼好怕？”葉偉不解的說
    “我不喜歡張揚，更受不了流言蜚語，我怕別人知道我是這樣的人”我解釋道。
    “什麼樣的人？同性戀？”當葉偉說出這三個字，我還是感覺渾身上下有些顫抖。葉偉繼續說：“同性戀又不是罵人的話，同性戀又不是吃人，不是邪教，沒害過任何人。”葉偉有些憤憤不平的解釋，像是控訴世界的不公平，然而又無力的沉默，這些說辭到底是改變不了千百年傳下來的意識，這種意識就像緊箍咒一樣匝在這些人頭上，求生無力，求死無方。葉偉也沉默了。
    “無論你怎麼解釋，我們都做不到光明磊落。”葉偉歎了口氣，我接著說：“我很認真對待第一份感情，可是最後我真的太失望了。”
    “怎麼了？他背叛你了？”葉偉問道。
    “我們在那段課程結束的時候他提出見麵，他說他會做這個軟件，讓我帶上筆記本電腦，幫我做這個課程的作業。就這樣我和他在學校門口見了麵。他有些胖，也很高，是個平凡又普通的人，可我當時還是很喜歡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真是傻子一樣的盲目。”我想起了馬洋，盲目的喜歡又何止我們。
    “後來呢？你們都幹嘛去了？”葉偉問。
    “當時是12月31日，原打算第二天元旦回家。當天我和他一起去火車站買車票。還打算去看場電影……，”說到這，我有些不想再說下去。這是一個難以啟齒的蠢事。
    我用力吸了幾口氣，緩和一下自己，接著緩慢的說“當我去買票的時候，他說電腦沉，讓他來背，我當時覺得有了一個依靠，很幸福的感覺。可排隊買完票回頭的時候他卻不見了，我找了好一會，打他手機顯示關機，我還是覺得他一定是有急事不得不走開。雖然我知道那其實不過是騙自己的一種幻想。”
    “傻瓜，當時遞給他電腦的時候你就沒猶豫麼？怎麼不知道防著點人啊？”
    “當時沒有猶豫，因為我覺得我們是同一類人，就像猶太人擁有堅強的凝聚力，或者是回回，有著真主最虔誠的信仰，當時覺得我們都是同類人。可是最後我接到他無情的電話時是那樣怨恨。我一直在想他怎麼會是這樣。”
    “然後呢？沒有報警麼？”葉偉關心的問
    “報警後被警察知道了我們的關係，一屋子七八個人，有男有女，像在動物園看猩猩一樣打量著我，我恨不得跳樓死了算了。一點尊嚴都沒有。最後是他們隊長把我叫到一邊安慰我，並且幫著我和這個人討價，這期間他帶著我的電腦讓我彙給他兩千元錢。”
    “真是個畜生。”
    “因為我隻知道他的名字，還不知道是否真實，所以警察查起來很麻煩。那天沒有任何結果，第二天我就回家了。”
    “假期很定沒過好吧？”
    “是啊，那個電腦是我向家裏要了好久，加上獎學金才買的，花了五千多。我一個月生活費才六百。”
    “那段時間很傷心吧？”葉偉問。
    “一邊壓抑埋怨自己，一邊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真的很難熬。現在想幾千塊錢真的沒有命值錢，但是當時，真的想一死了之，就是太恨自己了。”
    葉偉輕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小傻瓜，這世界壞人太多了，以後讓我照顧你，不會再上當了。”
    我看著他的眼神，雙眼迷離，他摸著我的頭發，“後來呢？沒抓到麼？”
    “雖然沒看到過他的身份證號碼，不過他讓我彙款的賬號還是有的，警察給我看了幾張身份證信息，其實有一張似乎是他，不能確定，最後還是說算了，不再找他了，我給他發了一個信息，狠狠的罵了他一頓。然後把手機卡扔掉了。”葉偉歎了一口氣“就當是買個教訓吧。家裏知道麼？”
    “不知道啊，怎麼能讓家裏知道呢？”
    “那你現在這個電腦？”葉偉疑惑的問。
    “開學買的唄，和室友說原來的電腦賣了，換了一個好的，和家裏說同學用一陣子，就這麼兩邊搪塞過去了。後來在開學，寒假去奶奶家、姥姥家拜年的壓歲錢和原來手裏存的一千多塊錢，加上在同學那借的2000，又新買了一個，評完獎學金還了1000。最後的那1000塊錢省吃儉用還了3個月。”
    “可憐的孩子，從生活費裏省錢能省多少？都餓瘦了吧？”
    “那倒沒有，我上鋪李念是我最好的哥們，平時都是在他那蹭吃。後來打打工啊，發傳單，超市推銷一般沒技術含量的都做了。”
    “你同學也不嫌棄你。”
    “那是我最好的同學了，還給送我一個茶壺呢。”
    葉偉笑起來，“估計他是覺得你家裏遭了破產，照顧你呢。不過你同學對你真好，不會是喜歡你吧？”
    “喜歡？”我嘴角不屑的哼了一聲，下意識的拽著自己的衣角說“他，就是普通的朋友，畢業就沒聯係過。”
    葉偉說“緊張什麼，又不是吃你的醋。”我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心裏舒坦很多。有些事很難放下，愛和恨都在心底，我不願讓它們翻騰上來。“所以你總是拒絕別人的好意？總擺出冷漠的樣子？手機密碼還是12月31日？”葉偉見我不在說話便起身壓在我身上，狠狠的吻過來，直到我們赤裸相對，糾纏在一起……
    夜已深透，也不知是幾點，我依偎著他靠在床頭裹著一個被子，橘色的小燈讓人覺得舒適，我靠在他的胸口問“你知道我喜歡什麼嗎？”
    “你喜歡在一個小島上蓋一個房子，什麼都不幹就在裏麵發呆。”
    “對，不過還有一個，以前沒和你說過，我喜歡暴風雨的傍晚，安靜的躺在床上，旁邊有你，外麵打著雷。”
    葉偉笑我“你不是最害怕打雷麼？”
    “所以有你啊。”我看著葉偉的臉，隻有一個輪廓是清晰的，我接著問：“那你以後會結婚麼？”
    葉偉想了一會回答“可能會，也可能不會吧？”是一個未知的答案，既然他不好說，我便不會再問。“那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