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段久沉也終於正式開始調查馥妃死亡的真相。
    長孫芳華說過，當年馥妃難產死或許是另有隱情，而馥妃死亡最有益的莫過於王後和儷妃。可事情已過去十幾年，該有的人證物證也早已被處理幹淨，他又該從何查起……
    馥妃受寵之時，王宮內的妃子還並不算多，除去王後以外的四妃，就是一些像長孫芳華一樣的不受寵的小妾，估計知道的情報也並不多。畢竟在這波雲詭譎的宮中能生存下來本就不易，何談去興風作浪。若她們有這樣的本事，也不至於這麼多年依舊默默無聞。
    所以，或許能打聽到一些情報的也就隻有端妃和雅妃二人。
    端妃，段久沉之前接觸過，是個冷漠自傲的人，對於宮中之事也不願插手。可就算如此，段久沉也能看出，她是一個十分厲害的人。表麵上她未爭鬥過什麼，卻每次都是坐收漁翁之利的那一個。
    隻是他有一件事想不通，為何端妃如此厲害，卻把二王子教成那樣一個唯唯諾諾的性子。
    一天前。
    “最近段久沉在做什麼？”段光夷問道。而跪在他麵前的，正是鍾離淵。
    “回王上，四王子在調查馥妃的死因。”
    一聽到“馥妃”二字，段光夷心中的一股氣血就衝上了頭腦：“孤王說了多少次，馥妃是生五公主的時候難產死的！事到如今還翻這些陳年舊賬做什麼？！他若真的想找凶手，告訴他，凶手就是五公主，他的親妹妹！”
    鍾離淵沒有回答也沒有反駁，隻是靜靜地跪著。
    好一會兒，段光夷才平複了心情。
    “你們都下去。”他仿佛十分疲憊地吩咐周圍的宮女太監。
    待所有人都退下後，他才重又開口，這次的語氣中滿是滄桑：“他不會想知道那個結果的。”
    “臣明白了。”鍾離淵起身，轉身想要離開，段光夷的聲音卻在身後響起：“孤王對馥妃的愛，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是。”鍾離淵應道，隨後匆匆離開。
    路上，他反複揣度段光夷的那句“他不會想知道那個結果的”，卻始終沒有得出答案。
    止水殿內。
    “怎樣，我的父王跟你說什麼了。”段久沉早就知道一開始鍾離淵會一直跟著他是段光夷安排的，他卻沒有戳穿。也許是因為不知不覺間他也慢慢沉淪了吧。
    鍾離淵想了想，說：“王上說他對馥妃的愛從來都沒有變過。”
    “可笑。”段久沉不屑地嗤笑道，“沒有別的了嗎？”
    “沒了。”鍾離淵並沒有把那句話告訴他。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他尋找真相，也就沒必要讓他為了別人的話煩惱。
    “這件事……不告訴露露嗎？也許她能幫忙。”鍾離淵提議。
    段久沉搖頭：“我不想她被牽扯進來。露露在記事之後，偶然得知母妃是因為生她而難產致死，難過了很久，到現在依然很愧疚。若是她知道有人利用她的出生害死了母妃，她肯定會更加難受。我不想再看見她哭了。”
    他沒有告訴鍾離淵，那些多嘴的太監宮女已經被他暗地解決了，並且連屍骨都沒剩下。他不會原諒任何傷害段結露的人。
    在宮中，沒有得到段光夷的允許，就是連能與段結露經常見麵的段久沉也是不可以找後宮妃子的。所以要想見到端妃和雅妃，他就必須偽裝成太監。
    這對段久沉來說倒不是什麼難事，畢竟宮裏見過他並記得他這張臉的人還是少數，而鍾離淵就不一樣了，他的那張臉實在太有辨別度，見過他一次的人就不可能會忘記他的長相。
    思來想去，段久沉實在沒法讓鍾離淵陪他一起裝太監。不過……
    “這樣吧，扮成太監，你扮成宮女，如何？”
    “不好。”這個提議被鍾離淵一口回絕。
    “為何非要我去。”
    “你在旁邊就算我被發現，也好有個人證，證明我並沒有做什麼，你說對不對？”
    段久沉笑嘻嘻地走到他背後，雙手搭在他的肩上，很自然地讓他坐了下來：“不要這樣嘛。你看你正好最近身形也消瘦了許多，把鼻子以下的部分拿塊紗巾一遮，簡直安能辨爾是雌雄啊！”
    鍾離淵還是一臉冷漠：“不。”
    “就這一次。”
    “不。”
    “拜托嘛，阿淵……”
    “不。”
    “你不是說好了會幫我的嗎！”
    “不。”
    “給你買好吃的”
    “不。”
    “下次讓你在上。”
    鍾離淵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就這一次。”
    經過一番喬裝打扮，段久沉和鍾離淵成功地混入了宮女和太監之中。
    鍾離淵一改往日的風格，穿上段久沉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一套粉嫩嫩的宮女服，還將頭發盤成了一個簡單的發髻。也不知道段久沉是從哪學來這些的。
    “你是新人嗎？我從未見過你呐。”一個叫淺淺的小宮女問道。
    鍾離淵沒辦法無視她，隻能點點頭。
    “我還從未見過跟你一般高大的宮女。”淺淺驚奇道，“不過你為何要蒙著麵？”
    “痘。”鍾離淵醞釀了半天，才捏著嗓子吐出了這一個字。
    “哎唷，我那屋裏種了些蘆薈，要不改天拿來給你塗塗？”淺淺是個很樂於助人的孩子。
    鍾離淵搖頭。他盡量做到能少說話就少說話。
    一旁的段久沉看見他這個樣子簡直快要笑死了。
    “一會兒要進瑤華宮給端妃娘娘送點心，你可得機靈著點。”淺淺雖看上去個頭嬌小，教育起人來卻是頭頭是道，“端妃娘娘雖不比儷妃娘娘和王後，卻也是四妃之一，是你惹不起的主。你要像現在這樣跟塊木頭一樣，到時候端妃娘娘責罰你我可就沒辦法了哦。”
    “謝…謝。”鍾離淵尖著嗓子回答。
    “聲音也挺粗。”淺淺皺眉暗自嘟囔道。
    好不容易混進了瑤華宮，段久沉和鍾離淵便趁沒人注意溜到一旁躲了起來。
    待那群浩浩蕩蕩的宮女太監都走後，他們也終於能見到端妃了。
    “是你？”端妃看見扮成太監的段久沉嚇了一跳，“你是……”她轉頭又看見了蒙著麵紗的鍾離淵。
    鍾離淵摘下麵紗，她的表情變得更詫異了：“鍾離將軍？”
    “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裏？”端妃確實是一個沉著冷靜的人，很快就接受了這件事。
    “本殿想知道本殿母妃當年究竟是怎麼死的。”段久沉說。
    “這麼直白嗎？”端妃將周圍的丫鬟都撤了下去，隨後坐在雕花木椅上，執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還未涼透的茶，又抬手重新倒了一杯茶，“她是生五公主的時候難產死的，這件事全王宮的人都知道。就算你去調查當年的接生嬤嬤，她們也會這麼說。”
    “母妃生前可與別人有過節？”段久沉不慌不忙的問。
    端妃放下茶杯，冷笑：“你倒是毫不拘束，憑什麼覺得本宮會告訴你？”
    “王後和儷妃，她們中無論誰倒了，對你不是很有利嗎？”段久沉說。
    誰知道端妃不但沒有反應，反倒是道：“本宮還以為四王子殿下扮豬吃老虎是真有什麼能耐，如今看來，殿下還是太天真了啊。”
    “你究竟知道什麼？”
    “本宮一無所知。”端妃慢悠悠地吹著茶，“馥妃性子很好，王宮內的人也都很愛戴她。她隻是不適合這王宮而已。”
    “有什麼過節……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嗎？”她忽然諷刺般地笑道，“也許她真的是難產死的，也許不是。可那又怎麼樣？害死她的凶手若是非要追究，不都是你的父王嗎？你根本就不知道當年馥妃的受寵程度會給她帶來多少的嫉妒，包括我。是你父王將她推向風口浪尖的，所以你能怎麼辦？你的複仇根本毫無意義。”
    “上次見麵，本宮能猜到，你會想調查馥妃的死。不過本宮沒想到，連大名鼎鼎的鍾離將軍也會陪著你一起胡鬧，擅闖嬪妃寢宮可是死罪。”
    段久沉麵無表情地戴上太監帽，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之後便拉著鍾離淵走了。
    “什麼都沒問到。”鍾離淵說。
    “不，已經問到了。”段久沉邊走邊將帽子壓得更低，“她提示我了，可以去調查當年的接生嬤嬤。她也讓我更加確定，母妃是被人陷害才會難產的。”
    “是我愚鈍了。”
    “可我怎麼也不相信，像端妃那麼聰明的人，會把二王兄養成那種怯懦的樣子，會不想去爭太子之位。她並不比儷妃差，若她能好好培養，二王兄便會是第二個三王兄。我實在想不通。”聽到端妃的那一席話，段久沉眉間的烏雲反而更濃厚了。
    “也許她不願去爭這些。”
    “可她又為什麼會給我提示？”段久沉壓低了聲音，“王後與儷妃，其中一定有一個觸及到她利益的人。”
    這個王宮裏，他不了解的事還太多。
    之前的十八年他都將自己封閉在止水殿內，如今，也該出來曬曬了。
    想到這裏，段久沉與鍾離淵加快了步伐回止水殿，沒想到卻在路上碰見了他們不太想碰見的人。

    作者閑話：

    今天比較長~以及馥妃之死的真相終於要浮出水麵了~順便求橄欖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