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久沉剛平定下心情想聽他們說點別的，結果酒樓裏就闖入了四五個不速之客。這群人雖表麵不動聲色想偽裝成正常的客人，可是那種凶神惡煞眼神卻出賣了他們。很明顯，看他們邊應付著店小二邊四下觀察就知道他們在找人。
    段久沉執起茶杯放到嘴邊，眼神卻在四處遊走。
    中間那大桌坐了七八個大爺大娘，想來應該是來這裏嘮嗑的，不可能是他們；右邊靠門口那桌坐著一男一女，看他們並沒有發現這幾個人，依舊在打情罵俏，也不可能；右邊靠樓梯那桌坐著四個喝醉的彪形大漢，桌上放著五六個酒壺，若惹上什麼事定是不會讓自己處在這麼沒有防禦的狀態的，所以也不會是他們；剩下的便隻有左邊的三桌了，第一桌是兩名男子，一名搖著扇子談笑風生，另一名一身白衣，背對著段久沉；第二桌也是兩名男子，兩人眉頭緊鎖，似乎在商討什麼重要的事；最後一桌是一名男子和兩名女子，一看就知道是剛從樓上下來的嫖客。
    左邊第一桌和第二桌都挺令人生疑的。段久沉還想再仔細觀察觀察，誰知道那幾個人直接就走向了第一桌——白衣男子所在的那桌。
    “顏恪銘，你還躲麼？”領頭那人問搖扇子的男子。
    “誰跟你說，本公子躲了？”顏恪銘笑著反問，他遂站起身，道：“本公子早猜到你們還有餘黨活下來留在蒼岐，隻是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能找到我。這麼說——看來這裏有你們的人囉？”顏恪銘的語氣宛如在嘮家常，完全不顧自己究竟處在一個怎樣危險的狀況內。
    “不愧是蒼岐第一軍師，你能想到這一步我已經很佩服了。但是，太聰明的人都活不了長久，你知道為什麼嗎？”
    “這個，在下不知。”
    “因為得罪的人太多了！”頭領眼神示意身側的人，他們紛紛拔出刀劍指向顏恪銘。一時間酒樓中原本的客人都驚慌逃竄，除了那四個爛醉如泥的彪形大漢以外就隻剩下段久沉一個了，連店小二都躲在桌子底下不敢大聲喘氣。
    然而在場的包括段久沉都忽略了與顏恪銘同桌的白衣男子。隻見他緩緩站起身，然後拔出了別在腰間的劍。
    他轉過身的那一瞬間，段久沉心裏隻想趕緊逃離這裏。
    竟是鍾離淵！
    他上輩子何止是造孽啊，根本就是大鬧天宮了啊！
    鍾離淵轉過頭的時候，與段久沉短暫地對視了一眼，然後舉起佩劍“承泓”對準了那群人的頭領。
    “說，奸細是誰。”鍾離淵眼神陰狠，冷冷問道。
    “我還真沒注意到鍾離大將軍也在。”頭領自嘲般冷笑道，“看來今天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你們早該死了。”鍾離淵的眼中沒有一絲的溫度，隨即執劍刺向那群人。
    有兩人從背後偷襲他，均被他躲過，然後反手兩劍那兩人便已應聲倒下，鮮血濺了一地。
    顏恪銘在一旁說：“留個活口。”
    鍾離淵微微點頭，殺到最後就隻留下了那個頭領。他收起“承泓”，蹲下來捏住了他的雙頰不讓他服毒或者咬舌自盡。
    顏恪銘走到那人身邊，臉上還保持著笑意，俯身湊到他耳邊問：“你們西野國應該是在我們王上身邊安排了眼線吧？讓我猜猜，究竟是誰呢？究竟是在大臣中，還是在——”
    那人聽到此話瞳孔放大，拚盡全力掙脫了鍾離淵的束縛然後毫不猶豫地撞向了一旁的柱子，鮮血順著他的額角流下，鍾離淵再去探他鼻息，轉過頭衝顏恪銘搖了搖頭。
    “我想他也不會說。西野國的人啊，雖然沒什麼計策，但個個都忠心耿耿，視死如歸，實屬難得。”顏恪銘瞥了那人一眼，然後隨鍾離淵走到了掌櫃的身邊，道，“損失費我們待會兒會派人送上，今日之事就當沒發生過。”
    掌櫃連連點頭，他敢說一個不字嗎？！
    “你知道奸細是誰麼？”鍾離淵壓低了聲音問。
    “暫時還不知，但看他的反應，多半在——”顏恪銘朝王宮的方向看了一眼。鍾離淵心領神會。
    “你應該還有事吧，我在門外等你。”他扇著扇子提步往門口走去。
    “啊？”鍾離淵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剛才，你看了一眼左邊最裏麵那桌的那個人吧？”顏恪銘笑著說，“想必應該是你的熟人，而且是一個知曉你身份的熟人。你恐怕是有話跟他說吧？在下再打擾就不太好了。”說著他麵帶笑容大步跨出了雪月樓。
    鍾離淵內心越發敬佩顏恪銘了。
    於是他轉身，徑直向還愣在原地的段久沉走了過去。
    “殿下，您怎麼會在這兒？”鍾離淵充滿懷疑的眼神讓段久沉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本殿……微服私訪。”憋了半天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借口。
    “好。”沒想到鍾離淵這麼輕易地就認可了他的理由，也沒有多作詢問。幸好他是一個話不多的人。
    “喂，剛剛那些大爺大娘的閑言碎語你是不是都聽到了？”段久沉忽然問。
    “是。”
    “聽到這麼多誇你的話，你是不是開心到飛起？”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想逗逗他。
    “並沒有。”鍾離淵麵無表情地答。
    段久沉自討沒趣，便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臨踏出雪月樓的時候，鍾離淵用隻有他們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聲道：“殿下，下次出來，還是找個人保護比較好。”
    等段久沉再一轉頭，鍾離淵已經向顏恪銘的方向走出好幾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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