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情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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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清晨,天色漸亮,潮濕的晨霧在陽光下被揮發殆盡。
邢天在嚴洛一家門前整整等了一個晚上,這一晚他既沒有打電話也沒有發消息,他知道在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況下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可他又不甘心最後得到這樣一個結局,哪怕隻是遠遠地看上一眼也好,然而,直到天亮他也沒有等到想見的人。
一道晨光照射進車內,坐在駕駛座上的Lucas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隨後轉頭向邢天詢問道:“天哥,我們還要繼續等嗎?”Lucas這話看似在詢問,但實際上他們心裏都清楚對方是有意回避,這麼幹等下去也無濟於事,除了浪費時間之外什麼效果都起不到。
刺眼的光線照得邢天不禁眯起了眼睛,一夜未合眼的他終於歎了口氣,揉著鼻梁骨說道:“去紅葉山。”
“好,是去老爺子那兒嗎?”Lucas心領神會道。
“嗯。”邢天頷首,他現在隻想找個人說說話,而眼下能夠讓他傾訴的人恐怕也隻有他父親了。
路上,他問Lucas:“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愛的人欺騙了你,你會怎麼辦?”
Lucas一愣,想了想後便道:“如果是善意的,我會選擇原諒。”
“那如果不是呢?”
“……”
邢天抿嘴一笑,“沒事,我就隨便問問。”
Lucas不語,其實從昨晚開始他就察覺出邢天和嚴洛一之間似乎出了點問題,雖然邢天什麼都沒說,但他能感覺到一定是個非常棘手的問題,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邢天如此頹喪的樣子,於是在沉默了片刻之他後再度開口道:“隻可惜我愛的人早就離開了人世,如果老天爺能讓她活過來的話,無論她做什麼我都不會離開她,並且還會保護她一輩子。”
“你愛人?”邢天略顯詫異地看向Lucas,他沒想到Lucas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告訴他這件事,不禁有些意外。Lucas這個人平時話不多,也鮮少會聽他提及自己的過去,所以邢天一直以為Lucas的過去是個禁忌話題,自然就不會去輕易觸碰,沒想到今天倒是他自己主動開了口。
“她是我的青梅竹馬,她叫阿媚。我們兩個從小就一起在金三角的毒梟寨子裏長大,我和她的母親都是被擄去那裏當性|奴的女人,就連我們的母親都不知道我們的親生父親是誰,就這麼糊裏糊塗地生下了我們。那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弱小的人注定要被欺淩,而我們的母親也根本沒能力保護我們,後來我們的母親都因病死了,隻剩下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為了活下去我們隻能賣力勞作,什麼髒活苦活都幹,一直到那年我16歲那年,那一年是我命運的轉折點,也是我和她悲劇的開始。”
“我因為底子不錯被老大的一個下手下萊猜看中收了當打手,之後他們教我搏擊、槍械、以及毒|品的相關知識,我的學習能力很強,隻用了三年的時間就學會了英語和中文,後來他們和外來的買家談生意是就會讓我去做翻譯,幾次生意談成功之後老大對我也十分賞識,也正是因為他的賞識便引起了萊猜對我的妒忌,但考慮到我自身的利用價值他不能直接殺我,直到有一天他看到阿媚來給我送點心,於是他就轉而對阿媚下了手。”
“他殺了阿媚?”
“不,他偷偷把阿媚迷暈送到了老大的床上,等到我發現阿媚不見了的時候她已經……”Lucas語氣一滯,待緩了一口氣之後才繼續說道:“我想報仇但阿媚阻止了我,他讓我要好好活下去,等到我能走出寨子的那天再帶她一起走,我答應了她。四年之後寨子裏發生了內亂,萊猜這時想要奪權當老大,我選擇幫他,但條件是他要幫我救出阿媚。後來他奪權成功成了新一任寨主,可他卻並沒有遵守諾言把阿媚交還給我,而是將她單獨囚禁了起來隻讓我們每一個月見一次麵,其實他這麼做的目的無非就是想拿阿媚威脅我,好讓我繼續留在寨子裏乖乖地為他做事,我雖不甘心受他要挾但若想單槍匹馬把阿媚救出來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當時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弄錢,因為在那個地方錢是萬能的,有錢可以買通一切牛鬼蛇神,於是我就開始接私活,打黑拳,半年內就攢下了一筆錢。”說到這裏Lucas的眼神黯了下去,“不幸的是,就在我準備實施計劃的時候阿媚卻死了,在囚禁她的木屋裏。。。上吊自殺。”
“自殺?為什麼?”
“或許是她想讓我離開這裏,或許是她不想成為我的累贅,或許是她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她。。。懷孕了”
“什麼?!那孩子該不會是……?”邢天不禁發問,心裏卻已經猜到了八九。
Lucas冷冷地發出一聲哼笑,“哼,除了萊猜還能有誰。”
“當我對著那具冰冷的身體時我腦子裏就隻有一件事,那就是親手殺了萊猜替阿媚報仇,可麻煩的是他身邊保鏢太多我根本沒機會下手,而恰巧你的出現正好給了我這個機會。”
五年前,邢天以買家的身份來到毒梟盤踞的村寨談生意,不過他真正的目並非是去談生意,而是為了配合當地政|府軍一同剿匪,不僅如此連他自己也親身經曆了政|府軍與匪軍的火拚。在雙方槍林彈雨的械鬥中他一不小心被萊猜當做了人質,結果就在萊猜逃出包圍圈要殺他泄憤的時候Lucas從背後一槍爆了萊猜的腦袋。其實這件事對邢天來說一直是個未解之謎,他想不通當時Lucas為什麼會為了一個非親非故的陌生人而殺了自己唯一的靠山,因為在那種節骨眼下殺了萊猜等同於自斷後路俯首就擒。但無論如何他總歸是救了自己一條命,所以作為這一命之恩的回報他也給了Lucas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於是在剿匪成功後他便向政|府軍謊稱Lucas是他派去的臥底,之後便順利帶著Lucas離開了寨子。
至此邢天也終於明白Lucas為什麼不願提起從前的那段往事,因為那段人生經曆是他最黑暗的回憶,也是他心裏一輩子都抹不去的傷痛。
Lucas看了看後視鏡裏的邢天,微微一笑:“怎麼樣?聽了我的故事之後你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好什麼?”
“不管你和嚴先生之間出了什麼狀況,但比起我和阿媚總是要好上一點吧,至少。。。他還活著。”
少頃,邢天在經過一整晚的消沉之後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的笑容,隻是這笑容裏仍是夾帶一絲憂愁的苦澀,隨即轉頭望向窗外的景色呢喃細語道:“是啊,隻要人活著,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
末了,就在快要到達別墅的時候邢天遠遠看到有人從別墅的大門裏走了出來,仔細一看原來是季達海,可還沒等他來得及過去打招呼就見季達海已經上了他自己的那輛保時捷驅車駛離了自己的視野。其實季達海會出現在別墅本就是件尋常之事,但奇怪的是他一般不會一大清早來,還是說他昨晚住了一夜沒回去?
待車子在別墅門前停下之後邢天便囑咐Lucas在車裏等著,然後自己下車摁響了門鈴。
“是少爺啊,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依舊是馮姐應聲出來開的門。
“嗯,路過就來瞧瞧,我爸這兩天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邢天邊走邊關心道。
“呃……”馮姐欲言又止,金啟泰曾再三警告過她不要把他身體的狀況彙告知邢天,雖然有點於心不忍,但顧及到自己的飯碗她還是把話吞了回去,隻能委婉地笑了笑,“這我也不太清楚,老爺的身體一向都是季先生負責的。”
邢天敏銳地察覺到馮姐說話時的神色頗有些古怪,似乎是在瞞著他什麼,不過眼下他也沒有心思多琢磨,因為金啟泰素來的家規就是不允許傭人私下亂說話,所以當下他也不打算勉強追問,而是直接去了二樓金啟泰的臥室。
叩叩,他輕輕敲響了門。
“進來。”門後傳來金啟泰沙啞且帶著些虛弱感的聲音。
推門進屋後邢天驀地一驚,他竟然看到金啟泰坐在了輪椅上,才數日未見怎麼就已經到了要坐輪椅的地步。
“爸!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邢天急忙走到金啟泰跟前神色慌張地問道,而金啟泰隻是若無其事地合上手裏正在翻看的書,然後輕描淡寫地說道:“沒事,就是年紀大了,走路嫌累,索性就搞了個輪椅代步,圖個方便而已,你不用那麼緊張。”
“是嗎?真沒事?”邢天有些半信半疑,看著金啟泰憔悴的麵容以及明顯又瘦了一圈的身形他總覺得不太對勁,這可不像是一個身體健康的人應該有的氣色,倒像是……
“爸,我看你氣色很差,要不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金啟泰將手裏的書放回書桌上,語速緩慢道:“沒這必要,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心裏清楚,都一把年紀了誰還沒個小病小痛的,看不看都一樣。”
“這不行,還是得去醫院檢查一下,萬一……”
金啟泰抬手做了個打斷的手勢,直言道:“行了,我說不去就不去,無需多言,你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嗎?看你的樣子昨晚應該一夜沒睡吧,是為了公司的事還是私事?”在金啟泰強硬地拒絕下邢天也無可奈何,作為兒子他深知自己的父親是個怎麼樣的人,一個固執到誰也無法改變的人,同時也是一個從來不畏懼死亡的人,但正因如此邢天才更加擔心。
眼看醫院這個話題聊不下去邢天隻能說出了他原本的來意,隨後將自己和嚴洛一之間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金啟泰,金啟泰也是很耐心地聽邢天說著,中間他沒有插過一句話,甚至對此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訝之情,一直到邢天把話說完他也隻是輕輕地歎口氣,說道:“你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是嗎?”
邢天坐在一旁無力地靠在椅背上,仰著頭呆呆地看向天花板,此時此刻也隻有在自己的父親麵前他不用再繼續假裝堅強,可以無所顧忌地將內心的無助袒露出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證明你是無辜的,若是把當年的真相告訴他,你覺得他會相信嗎?”
沉默中金啟泰緩緩將輪椅推到了窗戶旁,窗外一片春意盎然,一切都是那麼地生機勃勃,然而這樣的美景留給他的時間卻不多了。
“小天,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有多深,但顯然你的愛並不能化解他心中的恨,隻要一天不找到真凶他的心結便永遠都不會解開。”
邢天不明其意地看向金啟泰,“爸,那你的意思是……?”
金啟泰望著窗外麵色平靜,須臾,他緩緩垂下眼簾語重心長道:“心病還須心藥醫,帶他來見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