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忘了手上正扶著單車，下一秒單車倒在了一邊，籃子裏的芋頭滾了出來，柳大壯興奮著跑上前撿起落在地上的芋頭，一步步走近柳樹。
    柳樹沒有緩和過來，不自覺地往後退，這是他死了，還是柳大壯活過來了？
    不行，我不能死，我還有好多事才剛開始做，我還沒有給秦逸一個答複，我不能死！
    這條路柳樹極少走，難道真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出了意外，現在死了，失了那段意外的記憶？
    柳樹這一後退的動作引來了不遠處的譚夢一陣心悸，譚夢看到多年未見的兒子這種反應，上前就要拉著柳大壯到她身邊，怕再嚇到柳樹。
    “這臭小子連自己的爹都不認識了，嚇成這樣，進了個城不會真忘了我們吧？”譚夢也是笑笑，沒敢為難柳樹，或許，幾年沒見，多了份陌生感吧。
    柳樹看到譚夢眼角處有一道深長的縫跡，再看周邊的人的反應，用著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們，摸摸自己的雙手，冰冰涼還透著一層汗水，觸覺都是真實的。
    柳樹一下子衝上前抱住柳大壯不讓他走，隨後放聲大哭：“我以為我死了。”
    柳大壯被柳樹嚇到了，急切地回頭求助譚夢，再推開柳樹跟他招了好幾下手，比劃了幾下動作。
    看著柳大壯的動作，說是“沒有，沒有”柳樹這才冷靜了一點點，淚水流個不停，伸手擦了幾下還是擦不幹淨，也就懶得去擦了。
    譚容板著個臉，看著柳樹說道：“真是巧，這路天天走，今天就碰著你了。你爸這兩年電視沒少看，得虧認得出你，是我，都認不出了。”
    是啊，認得出的話，柳大壯可就沒機會逮著柳樹了。
    才短短幾年，這模樣還有氣質，真是大變。
    說是她的兒子，別說別人，自己都不信。
    也是，本來就不是她生的，別人生的兒子，不像他們才是最正確的。
    “你小子不會整容了吧？”湊近一瞧，總覺得不一樣，可就是看不出來。
    柳樹立馬瞪大眼回應譚夢：“哪敢！我最近打拳，瘦了好多斤。”
    再定眼一看譚夢，發現她也瘦了。
    沒他在的日子，柳大壯沒人幫忙照顧，她又得工作，發起病來，肯定沒少被折騰。
    立時眼睛又紅了一圈，剛止住沒幾秒的淚水又大顆大顆滴落在衣服上，抱住譚夢邊哭邊抱怨。
    “幹嘛這樣騙我！你看看你瘦了多少，衣服得少幾碼，留我在身邊不好嗎，為什麼不等我？遲早都是得回來的，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譚夢猛拍了一掌在柳樹肩頭上：“你幹嘛回來啊！你媽一直在等你回去，要不是你那爺爺奶奶，我早把人送回去了，非得等這麼大個人送你回去，你以為我願意！養你這麼大得費我多少心思，還不聽話，和你那爹一樣都不聽話。”
    譚夢想起這幾年的心酸事還有柳樹不負所望的模樣，話沒說幾句就跟著哭，哭到說話含糊還在繼續說，像是要把這幾年積的苦水一個勁吐完。
    柳大壯抬眼看著譚夢，隨後低下頭，向柳樹比劃了幾下，表示他沒有不聽話，一直在家裏乖乖看電視，還會賣雕刻品，這會兒才剛收攤。
    柳樹這會兒得感謝秦逸了，也不會再說後悔這一天去看電影了，這一刻太過夢幻，真實得以為還在夢中，以為他死了，見到了“死去”多年的父母。
    “我蓋了新房子，咱們往後的日子一起住好不好，不要再分開了。”緊緊抓著譚夢的手，怕她又再拒絕，趕過他好多次，一次次厚著臉皮回來，好久沒有這樣請求譚夢了，一直想這麼做，隻是沒有機會可以做到，現在終於又能請求她了。
    “你親媽不想你嗎？”譚夢養了柳樹這麼多年自然把他當親兒子看待，不舍得送他走，最後還是送他走了，怕他會再回來，才借假死這名帶著柳大壯躲到隔壁鎮子租房子，重新找工做。
    這娃死了爹媽自然沒有心情會去查找死亡證明，就是缺心眼，沒去翻看戶口本。
    “她目前狀況很好，人美追求的人自然多，不差我。何況，我們不能公開關係，會有影響的，你讓我到她身邊，是在害她，以後別再這麼做了。怎麼趕我都行，別再騙我，我真的好難受，一個人在家裏，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什麼嗎，這樣下去會傻的。”
    譚夢沉默，合上嘴看著柳樹，猶豫了好久才開口：“聽你姥姥說了，不是和一個……現在怎麼樣了？”
    姥姥說了什麼？
    柳樹不明所以：“和誰？”想了幾個和他傳過緋聞的人，公認的似乎隻有譚容。姥姥沒問過他任何感情上的事，他以為姥姥不知情，沒想到一直藏在心裏。
    估計偷偷高興過好一陣，真是負她的心。
    老人家歲數大，別去刺激她是好。
    “你要認生了，可以不用什麼都告訴我們，咱們都理解你。”譚夢也是怕為難柳樹，柳樹在外那幾年，又紅了好長一段時間，性格方麵肯定會有所改變，幾年沒相處，她也得慢慢適應，聽大根的話，學會理解他們那些人的苦處。
    “什麼話。”柳樹不滿了，“我什麼話都跟你說的，別這樣，我就聽你的話，不惹你生氣。”
    看著譚夢那欲言又止的樣子，話講不開，也不知是顧著外麵有人還是什麼，把東西裝上單車一起跑到了二老租住房子的地方。
    連夜搬走了少數的行李到新房子，安頓好之後，柳樹洗漱間隙，譚夢已經做好了飯菜，出來時柳大壯手裏各拿一支筷子，眼裏看著桌上的飯菜，就是沒有動手。
    這種感覺，真的好久沒有體會到了，哭是不敢再哭了，他那個老媽一看到他哭，肯定也會跟著哭。
    必須高高興興的，今天可是好日子。
    人齊後，柳大壯拿起飯碗就開吃，盯著電視看沒去理會二人講了什麼。
    一句話悶在心裏幾個小時了，譚夢終於忍不住才說出來：“那個男娃，誰家的孩子？”
    柳樹一口飯菜卡在喉嚨口上，接過譚夢遞上的筍湯，沒心情去品味，心裏想著該如何回答譚夢。
    說是姥姥告訴她的，也就是說，姥姥早就知道了，怎麼知道的？
    姥姥藏得可真深。
    “他……家裏是開養殖場的。”眼睛不敢去看譚夢，怕她反對，飯也不敢吃了，就拿著筷子一動不動等著譚夢發話。
    “家業大嗎？萬一看不上咱們家可怎麼辦？”譚夢的問題顯然是多餘的，隻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問題。
    這很讓人哭笑不得，但還是得認真回應：“不用擔心，我有段時間可比他紅了，沒人敢說我們不是。”
    “那……有空帶來家裏吃頓飯。”
    有空……柳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算有空，帶他來家裏吃飯，他現在還願意嗎？
    柳樹愧對秦逸，給他期許，卻拋棄了他，無疑是在傷害他。
    “嗯，有時間會帶來。明天我們一起去姥姥家好不好，大根家生了兩個大胖小子，村長打算過年在梨園辦戲台，邀我唱戲。”
    聽到柳樹被村長邀去唱戲，柳大壯放下碗筷眼睛也不去看電視了，他記得在電視上看到柳樹唱戲，譚夢還說那是個女人不是他，柳大壯眼神好，騙不過他，一直堅定那個人就是柳樹，這時候聽他說唱戲，揚起手比劃，問他是不是演過女人。
    “不是女人，是女旦。”想想，又覺得沒什麼區別，“好吧，就是女人。爸，你是不是經常看我演的電視劇？我演戲是不是超讚？隻有媽不識貨，還是爸你有眼光。”
    不明所以被誇了一通，柳大壯高興，看著譚夢，見她也是笑著臉，樂樂嗬嗬重新拿起碗筷吃飯。
    ——
    秋收冬藏的日子剛過，村長就抱著孫子到梨園看戲，春季梨園的梨花正開得茂盛，無論走到哪兒都有花瓣落在身上，村長護著孫子，起初還怕被枝葉碰到，直到聽到懷裏的孫兒笑嗬嗬地盯著那些落花看得有趣時，他又開始懊悔。
    這個梨園的存在是因為他的老婆，也就是孫兒的奶奶所留下至今，每年就這幾天對外開放，孫子是第一次來，這落花落在他臉上，寓意不淺啊。
    “奶奶在逗你玩兒呢，開心嗎？爺爺可開心了。”
    進入場地，見老熟人在，看到有空位就坐上去，湊到鄰近的譚夢邊上問：“怪事啊，今年這小姑娘小夥子多了不少啊。”
    譚夢回頭去看，還真是這回事。
    她也有幾年沒來梨園看戲了，怕碰到柳樹還有鄉親們，隻記得往年來看戲的人大多都是四五十歲以上的人，年輕人極少，怎麼今年特別多啊。
    後座一位比譚夢他們年輕一點的大嬸盯著戲台上唱戲的演員，聽到村長問話立即揚聲說：“聽說是電視上的人來唱戲，我們幾個老的打算來目睹一下風采，看看這噱頭是真是假。我女兒以為是電視上那些個偶像，結果又是戲劇。走了幾個小姑娘，就她不肯走，現在還在後頭坐著。”
    “沒有偶像幹嘛不走啊，學人家看戲？”村長也是好奇有什麼可以留著這些年輕人，如果能，他往後年年這麼做，才不會讓戲場太冷清，沒一個年味。
    “沒有電視上那些舞台表現，至少人在啊，村裏人哪見過這些電視上的人，又是明星又是帥哥在村裏宣傳，肯定不能放過見麵的機會啊。”
    “是嗎？”村長不知道這個辦法可不可行，總不能往後真去請那些個明星還有帥哥吧，沒真材實料，討年輕人歡心了，老人們可就不高興了。
    兩者兼得才是最好的辦法，對！
    這個辦法值得慢慢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