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竟開到了棲霞路，蘇辰煩躁地把車停在了路邊。他靠在座椅上一連抽了好幾根煙，終於拿起手機按下了那個人的號碼，是時候該去做個了斷了。
    “是我，蘇辰。”他麵無表情地說。
    對方頓了一下，似乎早有預謀，故意感慨道：“今天倒是難得，你可是從來不會主動給我打電話的。”
    “你贏了。”蘇辰深吸了口氣，直切主題，不願跟他多講一句廢話。
    “所以呢？”蘇澈問得很冷靜，看似不動聲色，卻早已控製了全局。
    “我有事要拜托你。”強忍著內心的抗拒，到了最後，還是不得不向這人低頭。
    “哦？”蘇澈慢慢磨著耐性，不急不躁地問：“什麼事？”
    “你心裏清楚，我指的是什麼。”蘇澈這副穩操勝券的態度，讓蘇辰更覺得自己是籠中之鳥。
    “是VC集團——”蘇澈故意拖長了尾音問。
    “我要你退出股票收購，把VC還給寧夏。”蘇辰毫不退讓地交涉著。
    “其實這事就算不通過我，你也大可以讓老爺子來處理……”蘇澈慢悠悠地說道。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還沒等蘇澈說完，他就直接打斷了對方：“是與否，不過隻是你的一句話。”
    “那你現在是在跟我商量，還是在命令我？”一句簡短的問話，卻透著一股無形的壓迫。
    “我……”蘇辰痛苦而壓抑地垂下了頭，他放軟了語氣說：“求你。”
    那句“求你”幾乎低不可聞，卻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因為從小到大，他最畏懼也最不想認輸的人就是蘇澈。
    這時，電話那頭的人輕笑起來，那笑聲仿佛宣示著他所有的勝利，聽得蘇辰格外刺耳。腦子昏沉沉的，什麼都沒辦法思考，這一次自己是終於被他徹徹底底地踩在了腳下。
    為什麼又變成了這種局麵？明明就一直想要逃離那人，卻再一次成了他的傀儡，被他任意玩與股掌之間。也許這次是真的無路可逃了吧，所以從此他的命令又隻能無條件的去服從了。
    “可以。”這一次對方意外的好說話，但是很快他又話鋒一轉道：“不過……”
    蘇辰心下一沉，就知道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凡事都要付出代價，尤其是跟蘇澈這種冷血動物談條件。
    “上回老爺子可被你氣得不輕，你總要回來看看他。”
    蘇澈說得隱晦，但是蘇辰明白，這是要他回去低頭認錯的意思。隻是他有些奇怪，這條件也未免太過簡單了，他了解蘇澈，他這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難道說他還有別的什麼陰謀？其實他不知道，從一開始，這所有的一切就已經在蘇澈的掌控中了，隻等著他乖乖跳進這個籠子，然後甘願畫地為牢。
    他有些無力地托住額頭，冷冷地說：“我會回去的，但是你也不要忘記你答應過我的事。”說完他忙快速掛掉了電話，感覺脖子一直透不過氣來，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勒緊了，即使大口大口的呼吸，也還是覺得車內的空氣令人窒息。
    寧夏，雖然我們從此無法在一起了，但是我會幫你守住公司，就當是送給你那未出世的孩子的一份禮物。
    蘇辰又在車裏呆了會兒，朦朧的煙霧中有股不真實的感覺，僅僅半天之內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實在讓他有些心力交瘁。關於寧夏，那些已經說出口的話不再是秘密，不能說出口的心意連同無法挽回的感情，卻變成了一場永遠的遺憾。一想到這些，心情就完全沉澱不下來，於是他索性走出了車外。
    沿途與他擦肩而過的小女生，都要忍不住回頭多看兩眼，今天蘇辰穿了一件V領的T恤，下身搭配著剪裁合體的黑色休閑褲，把他的腿型拉得十分修長，顯得整個人都很有氣質。所以揚帆說得一點不假，大家隻會被他的外表所騙，長相完全就和流氓不搭邊，可是做起事來既隨性又無賴，活脫脫的一個紈絝子弟。
    眼下外麵日落西山黃昏將近，而他的心情也跟小說裏的主人公一樣悲情。他像孤魂野鬼似得遊蕩了一圈，看到前麵有家裝潢得還不錯的中式餐廳，覺得有些累了，剛想推門進去，裏麵就有服務員迎了出來。
    “歡迎光臨，請問先生幾位？”化著淡妝的小姑娘笑得格外燦爛。
    蘇辰怔了怔，倒是有些羨慕這張單純的笑臉了，此刻他不想說話，直接伸出了一根指頭。
    “好的，您這邊請。”小姑娘說著就要帶路。
    “不必了，我就坐那裏。”蘇辰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先生您來得真巧，我們店才開張三天，有些特色菜還有優惠呢。”她一邊說著，一邊把菜單輕輕放在了蘇辰麵前問：“您是要現在就點餐麼？”
    肚子倒也不餓，隻是去餐廳總會習慣性的點一堆菜，於是他隨意翻開菜單胡亂指了幾樣。
    小姑娘彎下腰來，記錄著菜名，嗅到蘇辰身上淡淡的古龍香水混雜著煙草的味道，完全不搭邊的兩樣東西，卻在這男人身上融合得恰到好處。他的手指細長而漂亮，隨意翻動著菜譜，卻並沒有在認真地看。他微微斂下眼，睫毛竟然出奇的長，側臉的線條流暢地勾勒出削尖的下巴，是一張幹淨而又眉清目秀的臉。
    可是在氤氳的黃昏中，天邊最後那點逆鱗的光，把他整個人都照得有些悲傷，仿佛跟整個世界都隔絕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