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淩晨，揚帆打來了電話。
    當時蘇辰正睡得歡暢，他做了一個美夢，夢得很起勁。他夢見自己變成了財神爺，正在四處向人撒金子，大家都伸著脖子，像長頸鹿似得搶得歡快，他扔得更歡快，反正又不是自己的錢。而寧夏也在人群中，他隨手丟出一個金元寶正好砸中了寧夏的腦袋，差點就沒把他整個人都砸暈過去。
    蘇辰心裏那個爽啊，他一直哈哈大笑著，笑得全身都快抽筋了，結果就被笑醒了，剛好這時手機也響了起來。
    因為前一晚瘋過頭了，醒來時整個大腦都被酒精麻痹得脹痛不已。
    原本他是不想接的，隻是這尖銳的鈴聲一直鍥而不舍地響著，把他的神經刺激得更痛。掙紮了半天，他從床頭一路摸到床尾，最後又摸到了地上，感覺到聲音的來源，他抓起一個玩樣兒就“喂”了起來，結果“喂”了半天都沒人應聲。
    他不耐煩地把眼睛撐開一條縫，原來是隻拖鞋，然後“靠”了一聲，就隨手丟了出去，拖鞋撞在房門上發出了一陣清脆的響聲，最後完美地落地。他繼續倒掛著腦袋，在地毯上摸索了半天，這次總算是摸到手機了，他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是揚帆。
    蘇辰按下了接聽鍵說：“我在睡覺，晚點給你回電。”說著他就要掛斷電話。
    “你還有心情睡覺？出事了！”
    “你能有什麼事？難不成是被人甩了……”
    “甩你全家！”電話那頭立馬吼道。
    “你有病啊，一大早的吃火藥啦。”蘇辰的耳朵被他震得吃不消，把手機拿開了一段距離。
    “算了，電話裏說不清，你趕緊起來，我半個小時後到你家。”揚帆在那頭匆匆說道。
    其實蘇辰是那種天塌了大不了當被子蓋，事情輪不到自己頭上就永遠不會緊張的人，所以電話一掛，他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他的去了。
    半個小時後果然門鈴響了，蘇辰揉著惺忪的眼睛，煩躁地爬了起來。剛打開防盜門，揚帆就推開他一路衝了進來，他一個重心沒穩，手臂撞向了牆麵，冰冷的質感和遲緩的疼痛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我說你今天到底在發什麼瘋？”他倚在門口不悅地問。
    揚帆直接走進廚房，從雙開冰箱裏拿出一瓶蘇打水，擰開蓋子，咕嚕咕嚕連吞下兩大口。
    蘇辰家的廚房是半開放式的，中間隔著一個吧台，旁邊就是一個很大的客廳，兩邊則是臥室和書房，就是那種典型的單身公寓的格局。
    等了半天，揚帆還是沒開口，他不耐煩地問：“你究竟有什麼事？”
    揚帆喘了口氣，望著蘇辰沒頭沒腦地反問：“你給寧夏打過電話了麼？”
    一提到寧夏，蘇辰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他哼了一聲問：“我憑什麼要打給他？”
    話說前段時間，他剛和寧夏吵了一架，其實也沒多大點兒事，主要是寧夏一向都好脾氣，什麼都讓著他，可不知為何那天他也急了，最後越吵越凶，就摔門離開了公寓。那是他們第一次冷戰，也是第一次分開這麼久，一個月卻仿佛一年。
    “那他給你來過電話麼？”揚帆這會兒說話繞來繞去的，搞得就跟打太極似得，也不懂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你到底想說什麼？有屁就快放。”說這話時，蘇辰心裏莫名湧上來一股寒意，總覺得有些不安。
    揚帆用力深吸了口氣，盡量放緩語調說：“那你可要悠著點，寧夏他，他……”偏偏在這種關鍵時刻，他突然覺得大腦詞窮了，一時間也找不到一個比較委婉的表達方式，好讓蘇辰受到的刺激小點。
    “他什麼啊，難不成死了？”蘇辰冷著臉質問。
    “死倒沒死，就是……”揚帆說到後麵越發含糊不清了。
    “你他媽能不能給我好好說話。”蘇辰不耐煩地催促道。
    “他要結婚了！”揚帆終於一口氣說了出來。
    “結婚？”蘇辰胸口一震，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錯愕了一秒後才反問：“你說誰要結婚了？”
    揚帆從廚房裏走了出來，表情有些嚴肅，他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蘇辰被他難得的正經給逗樂了，心裏那股不好的預感卻更加強烈，不斷膨脹成不爭氣的事實。他大笑了起來，笑得氣喘連連，最後索性捧住腹部斷斷續續地說：“揚帆，你逗死我了，改天我一定要告訴寧夏，小心他揍你一頓。”
    揚帆沒有笑，他伸出手來，猶豫了半天才勉強拍在了蘇辰肩頭，他輕聲說：“是真的。”
    聲音低不可聞，卻在蘇辰的耳膜裏無限放大，反反複複地回蕩著。
    蘇辰停住了笑聲，如同化石一般足足僵了半分鍾，然後他快速穿過沙發，推開了客廳外的落地窗，立在陽台上大聲吼道：“誰他媽告訴我，今天是不是愚人節？
    過了一會兒，就聽見樓上傳來一陣謾罵聲：“要死啊，大清早的，發什麼神經？”
    迎麵而來的風“呼呼”地鑽向他的脖子，春寒料峭，讓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在風中站了很久，那悲壯的姿勢就如同即將趕赴前線的戰士一般。
    大腦似乎死機了，什麼都想不起來，一片空白。
    揚帆實在看不下去了，他點了一根煙說：“你要再這麼繼續站下去，明天肯定上頭條，標題是<某集團風流二少因失戀想不開而決定放棄人生>。”
    “失戀？”蘇辰側過頭，高傲地揚起下巴，他用力勾著嘴角問：“我和寧夏這次是不是徹底完了？”
    “蘇辰，別笑了，很難看。”這瞬間，揚帆的心裏突然變得很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