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的梆子且剛敲過，國公府內便陸陸續續點上燈火。東院上房內，岑氏服侍葉衍脫下官服，竹春端上熱水，將浸了水的帕子遞上。葉衍接過帕子，擦拭後，竹春便端著東西連同其他人一起退出了房間。
    見屋內隻剩兩人，葉衍才緩緩開口：“晚兒可好些了？”
    “晚膳後讓竹冬去瞧過，喝了藥已經好多了，就是被嚇的不輕。”岑氏說到此處，頓了頓，“老爺，今日之事……”
    “我心底明白。”葉衍想起葉征，不禁微微歎息。這個弟弟，從小便不太安分，母親誠心對待，他卻總以為是虧欠他的，什麼都是他應該得到的。
    岑氏知道葉衍一直都看重和葉征的兄弟之情，此前搬離國公府也是下下之策，今日好不容易能回來，卻又鬧出了這樣的亂子。
    “這件事便到此為止，不必寫信告知母親了。”葉衍叮囑道。
    葉老夫人一月前去了寶華寺祈福，目前並不在府內。
    岑氏點頭，繼而又說道：“過幾日豫王爺壽辰，淑兒如今不方便出門，我打算帶著汐兒、晚兒和淳兒前往。”
    “豫王乃聖上親弟，此番壽辰又是聖上下旨好好操辦，壽禮且要好好準備，別失了禮數。”葉衍看向岑氏，言語間帶著些許敬意。
    “老爺放心，此事已經安排好了。”岑氏點頭，這種事情早已是得心應手，不然，也沒法勝任這國公府主母之位。
    葉衍微笑，對於岑氏料理家務的本事也是深信不疑。“對了，昨日貴妃娘娘召你進宮，可說什麼事了？”
    岑氏微微蹙眉，在心底斟酌了一番後緩緩道：“貴妃娘娘有意將汐兒許給四殿下為正妃。”
    四殿下君子昊，岑貴妃之子，溫潤如玉，乃整個天都內未出閣女子的熱門夫婿人選。岑貴妃乃岑氏嫡親妹妹，算起來，君子昊是葉清汐的表哥。這親上加親，倒也說得過去。
    “你覺著如何？”葉衍問道。
    “子昊是咱們看著長大的，無論是人品還是家世，都足以配得上汐兒，況且貴妃娘娘又是汐兒的嫡親姨母，必不會委屈了她。隻是……”岑氏頓了頓，思索了一番接著道：“後宮內鳳後與貴妃娘娘多年來一直相持不下，老爺與鳳相亦是劍拔弩張，我怕汐兒嫁過去，萬一……”
    岑氏的擔心葉衍自然清楚，如今鳳後與鳳相權傾朝野，太子殿下又娶了鳳相嫡長女鳳凝玥為太子妃，地位不可動搖。怕是貴妃娘娘想到了日後可能發生的事情，才著急綁上國公府，為君子昊尋一個好的助力。
    元帝的幾個皇子裏麵，二殿下君子軒，天生患有喘疾，自小身子骨便不好，其母乃天都五大氏族之一靳家的嫡女，是為惠妃。三殿下君子揚，冰冷無情，狂躁易怒，其母乃天都五大氏族之一慕家的嫡女，是為賢妃。五殿下君子辰，元帝最小的兒子，整日裏在天都城內騎著快馬肆意灑脫，其母乃是天都五大氏族之一蘇家的嫡女，是為德妃。
    而天都五大氏族，鳳葉靳蘇慕，根深錯節，連著前朝，連著後宮，從先帝開始便各自暗地裏較量。每個氏族都有自己想要得到的榮寵，期盼為家族帶來榮耀，光宗耀祖。
    岑太傅一直都廉明大義，雖說將自己的嫡次女送進了宮成為聖上最受寵的貴妃，又生下了四殿下，但是岑家從未想過要參與儲位之爭。可若是葉清汐嫁給了四殿下為妃，那便是將國公府也拉了進去。
    葉衍沉思著，如今太子殿下各個方麵都沒有錯處，朝堂之上元帝也對他稱讚有加，鳳相自然不會允許任何人動搖太子殿下的儲君之位。
    “待豫王爺壽辰之後，你找個時間回太傅府一趟，探探嶽父大人的意思。”
    岑氏點頭，這件事還真的需要和父親好好說說，岑家一直都保持中立，可千萬不能因為這件事被有心人尋了錯處。
    “貴妃娘娘提的這事暫且放放，四殿下的親事總得聖上做主，待你問了嶽父大人的意思後，再做打算。”葉衍伸手縷過岑氏耳邊的碎發，眼神溫柔有光。
    岑氏微微一笑，輕輕依偎在葉衍懷裏，兩個人溫存過後便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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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養病的日子著實有些無聊，好在有賀廷崢送的萬花筒，再加上葉清汐和葉清淳兩個人時不時的跑來聊天，倒也苦中有樂。
    這一日，清晚剛回到晚心閣，沁染興高采烈地稟告：“小姐，韓小姐來了。”
    悅瑤來了？清晚一陣欣喜。韓悅瑤，勇毅侯府的嫡女，清晚的閨中密友。“快請進來。”
    “早就聽說你受了風寒，可惜家裏有事耽擱了，才得空過來瞧你，不怪我罷。”簾子掀開，韓悅瑤淺笑著走進來。
    “家裏有事自然比較重要，我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你能來瞧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清晚吩咐沁染去泡韓悅瑤最喜歡的牛乳茶，然後拉著韓悅瑤坐下說話。
    韓悅瑤在清晚對麵坐下，將清晚上下打量了一番，“瞧你麵色紅潤，想必是大好了。”
    “本來就無大礙，是母親太過於小心了，拘著我在家裏哪也不讓去，可把我急壞了。”見到自己的小閨友，清晚可算是有地方傾訴了。
    韓悅瑤捂嘴偷笑：“我這不是來看你了。”
    “韓小姐請用茶。”沁染端上剛剛泡好的牛乳茶，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韓悅瑤點頭，道：“就數你這裏的牛乳茶最得我心。”
    “那就多喝兩杯。”清晚也端起一杯，淺嚐了一口，甜甜的，暖暖的，讓人一下子就覺得特別開心。
    “後日便是豫王爺的壽辰，母親也收到了帖子要帶我前往，到時候咱們坐一塊。”韓悅瑤喝了一口說道。
    清晚“嗯”了一聲，還沒開口，夙淺又掀了簾子進來，“小姐，賀少爺來了。”
    韓悅瑤聞言看向清晚，嘴角微微上揚。
    清晚有些窘迫道：“這個時辰過來幹什麼。”
    “賀少爺進了府就去拜見了夫人，說是跟夫人稟告過了，要帶著小姐你出去逛逛，順便嚐嚐天香樓的蜜糖乳鴿。”夙淺回道。
    “罷了，今兒個我就不在這礙眼了，你的牛乳茶，等下回再慢慢品嚐，我先回府了。”韓悅瑤站起來跟清晚告別。
    清晚連忙一把拉住，急急說道：“我們一起出去逛逛罷。”
    “賀少爺是為了你才特地過來的，我跟著一起算個什麼事兒。”韓悅瑤拍拍清晚的手，然後在她耳畔低聲說道：“我瞧著賀廷崢不錯，好好把握。”
    清晚微微跺腳，嗔道：“連你也編排我！”
    韓悅瑤淺笑，不再作停留，帶著丫鬟出了晚心閣。
    越過走廊，剛好碰見等候的賀廷崢。他一身白衣，氣宇軒昂，遠遠望去便讓人心生敬仰。
    “賀少爺。”韓悅瑤行禮。
    “韓小姐。”賀廷崢抱拳回禮。
    “天氣如此好，賀少爺記得帶清晚吃過乳鴿後去遛遛馬，她必定歡喜。”韓悅瑤笑道。
    賀廷崢點頭，“韓小姐可要一起？”
    “家中有事，就不隨你們一起了。”韓悅瑤福身，淺淺一笑，便沿著走廊離開了國公府。
    “剛才那個可是韓小姐？”葉宇淩拍了拍賀廷崢的肩膀。
    “正是。”賀廷崢應道，轉而又問：“你不是說不隨我們一起了？”
    “閑來無事，出去逛逛也好。”葉宇淩側頭挑眉：“怎麼，嫌我礙眼了？”
    賀廷崢一臉苦笑：“我可沒說過這樣的話。”
    葉宇淩沒吭聲，他自小便和賀廷崢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習武，他自然清楚賀廷崢心底是怎麼想的，作為好友，他為賀廷崢找到喜歡的人而高興，作為未來的大舅哥，他為清晚日後的歸宿而擔憂。想娶他妹妹，那也得過了他這一關再說。
    “大哥哥，廷崢哥哥。”清晚從晚心閣走出，換了身輕便的衣裳，略施粉黛，看上去清水芙蓉，恍了賀廷崢的心神。
    葉宇淩瞧著賀廷崢失神的模樣，心裏暗暗鄙視了一下，接著對清晚說道：“我吩咐人備了馬車，你二姐姐已經在等你了。”
    清晚點頭，對著賀廷崢笑了笑。
    賀廷崢回過神來，麵頰微微泛紅，“那就走罷。”
    到了國公府門外，葉清汐早就等的不耐煩了，催促清晚上了馬車，一行人朝著天都最繁華的東大街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