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三娘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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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束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過去的,隻待醒過來時師父已不見了蹤影,而自己枕著師父平日裏坐的蒲團流了一溜的哈喇子。
    趁著師父不在趕緊給擦拭幹淨了。
    待起來時才發現雨已經停了,師父正在院子裏就著雨水濕潤壟兩畝薄田。每年開春師父都要種兩席青菜,這樣便可以省的三天兩頭往桃花鎮跑,師父不喜人多的地方,非到萬不得已不往市集上湊,白束卻喜歡人多熱鬧的地方,尤其喜歡市集上捏糖人的,玩雜耍的,吹糖畫的,每次跟師父去趟集市都能興奮好幾天,隻想著等自己長大了就天天往桃花鎮上跑。
    “起來了。”寧琅停下手裏的活兒看著從屋裏躥出來的小白束。
    白束靠在門口看著執鋤的師父,明明幹的是泥水翻飛的活兒,一身白衣卻沒有沾染分毫。不像他,單是在外麵跑一趟回來就成了泥孩子。單單師父還就喜歡白衣,不管他的還是師父自己的,一年到頭都是一身素縞,不耐髒的緊。
    所以他穿衣服比師父還要費布料。
    “什麼時辰了?”小肉球打著哈欠靠著門問。
    “未時了,”寧琅看了看雨後初現的陽光,“要去三娘那兒便快些去罷,天黑之前就得回來。”
    中間就隻剩一個時辰了,白束當即從門檻上站了起來便往院子外跑,邊跑邊衝寧琅揮手:“今天是我生辰,回來晚了師父莫要再把我關在門外了。”
    從白鷺山腳到三娘的茶鋪有二裏地,白束兩條小短腿跑的歡快,卻也不覺得累,待跑到茶鋪的時候已跑了滿頭大汗。
    “呀,看看是誰來了,”看著來人郝三娘笑了起來,眼角帶了些紋路卻一點也不影響由內而外的風姿韻致,“這不是白鷺山下的小壽星嗎?”
    “三娘,我要喝糖水,”白束卯足了勁爬到凳子上,小身板距離桌子卻還有段距離,白束隻得換了個姿勢,跪趴在長條凳子上才堪堪夠到桌麵。
    “小束,咱今兒不喝糖水,”郝三娘端了個碗過來,及至近前白束才發現碗裏盛著的是盈澤澄透的液體,顏色是泛著冰透的紅色,倒是好看的緊。
    “這是什麼?”白束抬起巴掌大一張臉問。
    “你嚐嚐,”三娘在對麵坐下,眼角帶著笑意看著他。
    白束先是輕啜了一口,帶點辣,入口又泛甜,待到吞下喉去唇齒舌尖都帶了一股果味清香。
    “好喝嗎?”三娘挑著眉看著他。
    白束小眉頭先是皺起,又漸漸舒展開來,最後換做一個笑:“好喝,三娘,這是什麼呀?”
    “這是櫻桃酒,”三娘笑著在白束頭上摸了摸,“用去年剛下的櫻桃釀的,可是給你加足了糖。”
    “謝謝三娘,”白束眼睛眯成一條線,又俯身下去啜了一口,那種先辣後甜的滋味白束第一次嚐到,頓時神清氣爽。
    沒一會兒白束一張小臉就泛成了桃花粉,眼裏迷離著帶了幾分醉意。
    “好了,今日不能再喝了,”三娘把剩下的小半碗收了,看白束臉上掛著不願又端了一碟桃花酥過來,白束一手抓起一塊直往嘴裏填。
    “慢點,”三娘嗔笑,“你師父是不給你吃食嗎?看你這副沒吃過飽飯的樣子。”
    白束當即放下了手裏的桃花酥,“我師父給我做的酒釀團子,可好吃了。”脆生生的語氣裏竟帶了幾分惱怒。
    “知道了,知道了,”三娘笑道:“你師父除了酒釀團子還會給你做什麼?有三娘做的櫻桃酒好喝嗎?”
    白束一加比較,噘著嘴不說話了。
    三娘倒也不惱,接著道:“三娘春天裏會釀櫻桃酒,夏日裏還會做桃汁,到了秋天給你做冰糖梨水,冬日裏還能給你煨山楂湯,桃花酥桂花糕你也是吃過的,跟你那個隻會做酒釀團子的師父比如何?”
    白束強忍住嘴裏泛的口水,一言不發。
    “這樣罷,你不要跟著你那師父了,跟著我如何,我定讓你頓頓不重樣,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這次白束總算能接上話了,沒等三娘說完便已開口:“不,我要跟著師父。”
    三娘眼角的笑漸漸斂了下去,“跟著你那棺材臉師父有什麼好,吃不好穿不暖的,長大了還得……”
    三娘及時收了話頭,再一看小肉球已從長凳上爬了下去,板著一張臉就要往回走。
    “好了,好了,”三娘及時把人攔下,抱在腿上坐著,“三娘錯了,不該說你師父。”
    小白束臉上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一些。
    “唉,”三娘歎了口氣,把人抱在懷裏:“小束呀,你要是永遠都長不大該有多好。”
    “不,三娘,我要長大,”白束在三娘懷裏抬起頭來:“長大以後我就可以照顧師父了。”
    三娘笑了:“你師父什麼時候需的你照顧了?”
    “師父很厲害嗎?”小白束腆著臉問。
    “自是厲害,”三娘像是陷了沉思:“你師父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
    “真的?”白束眼裏放了神采,“是功夫厲害嗎?那會七十二變筋鬥雲嗎?”
    三娘噗的笑出聲來:“你師父又不是孫猴子,怎麼會那些說書人書裏的把戲。你師父最厲害的,大概就是養蠱吧。”
    “蠱?”白束問:“什麼是蠱?”
    三娘眼底帶了幾分垂憐之色,“待你大了,自會知道。”
    “要是師父功夫很厲害,那我就給師父做飯,給師父洗衣裳,還可以幫師父壟地,”小白束掰著手指侃侃道來,“再不濟,我還能給師父講笑話解悶呢。”
    三娘笑了笑,終是沒有再說話。輕輕拍著懷裏的人,望著遠處姹紫嫣紅的桃樹園子,一年裏最好的光景又還能再看幾回呢?
    白束終是在那個帶著淡淡脂粉味的懷裏睡了過去,柔軟香甜,跟師父身上清冷的味道有些許不同,卻同樣讓人心安。
    日近黃昏還不見那個小團子回來,寧琅隻得放下手頭家夥事兒循著山路找下去,果不其然又是在三娘那裏睡著了。
    把人抱在懷裏寧琅皺起了眉:“你喂他喝酒了?”
    “一點果酒,沒什麼大礙。”三娘從裏間拿了條毯子出來,給白束披在身上。
    “他才幾歲,你就給他喝酒?”寧琅眉間不怒自威。
    “他統共才幾年活頭,哪來的這些拘謹。”三娘不自覺地提高了聲調,見寧琅懷裏的人動了動才又壓低了聲音:“就不能不是他嗎?”
    “他是命定之人。”寧琅並未多做理會,抱了人就走。
    三娘全身脫力一般坐在凳子上:“我方才問他,我給他做好吃的,讓他跟著我,你猜他如何作答?”
    寧琅腳步一頓,抱著人大步走出去。
    直到走出好遠寧琅才低頭看了眼月光下熟睡的那張臉,帶著不經世事的單純和稚嫩,寧琅總算緩緩放慢了步子。
    自己剛剛竟似在逃跑。因為知道無論三娘給的是什麼答案,隻怕都合不來他的心意。

    作者閑話:

    還有,這篇文本身就是一個驚天大陰謀,大家能看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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