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結束時，別的班已經在上第三節晚自習了。顧寧跟同另外兩個班的班主任與級部主任商量了一下，直接準了他們放學。在班主任和級部主任的全程陪同下，三個班120多個人愣是沒一個敢發出歡呼聲，幾乎是安安靜靜地排著隊回教室的。之後，住校生悄摸摸地回宿舍，不住校的人小心翼翼地收拾書本躡手躡腳地出校門。孫衍動作慢，等他推著車走到校門口時，已經沒有什麼人了。他跟安保大叔隨口聊了幾句，跨上車往自己家的方向騎去。
    孫衍家在滄南一中初中部的教職工區，父母都是初中老師。孫衍9歲那年一中規劃了一片住宅以福利價賣給教職工，孫衍爸爸被同事說動，賣了老家的房子在這買了個套間，打那之後就住到了現在。
    推開門後，孫衍向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兩人打了個招呼：“爸，媽。”二人驚訝：“今天怎麼這個點就回來了？”孫衍：“今天校慶，活動結束就讓我們放學了。”孫媽媽起身去廚房，邊走邊說：“那挺好啊，我現在去給你弄點吃的。”
    平日裏孫衍下了晚自習到家爸媽都已經回房休息了，但他書桌上總會有吃的，有時是切好的水果，有時是熱乎乎的湯麵，百忙之中還給孩子費盡心思地準備夜宵，大概是為人母親的典範了吧。
    “謝謝媽，”孫衍把包從背上取下來拎在手上，對孫爸爸道，“我回房間了。”孫爸爸眼睛沒離開電視，瀟灑地甩了甩手：“去吧兒子，加油！”
    孫衍進了房間，門虛掩著。他把書包扔上桌麵，坐下來，靠在椅背上用力搓了搓臉。一整天都處在特別嘈雜的環境中，孫衍覺得腦子都昏沉沉的，特別是還見到初……想到鄭清河，他從口袋裏摸出那張寫著鄭清河聯係方式的紙，展開對著台燈看了看。鄭清河不光漢字寫得方方正正，就連數字和字母都被帶出了些橫平豎直的鋒利。
    嘖，好好學生，孫衍想，不知道私底下相處起來是不是也如今天這副不蔓不枝的模樣。
    他最終還是決定加一下鄭清河，反正當個朋友也沒什麼不好。
    就在他開電腦時，孫媽媽推門端了碗排骨湯進來。看到他的動作，她沒有阻止，隻是把湯遞到孫衍手裏道：“現在喝了吧，喝完我拿出去。看一會書早點睡。”孫衍沒有說話，隻“嗯”了一聲，接過來喝完才開口：“好的，謝謝媽媽。”孫媽媽接過碗，站著打量他，沒有動。孫衍被她盯得如坐針氈，正想出聲詢問，就聽見她歎了口氣：“唉，兒子，爸爸媽媽隻希望你開開心心的，不要太累。”孫衍笑著打斷她：“我知道，媽媽。你快去休息吧。”孫媽媽拍了拍他的肩，似乎又想講點別的，然而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出口，拿著碗推門出去了。
    孫衍看著門被帶上，聽著門鎖合上的“哢噠”聲，轉過了頭。
    有些情緒太過細微末節，有很多事也過了很久，可它們影響的種子早已深深紮根。
    QQ已經自動登錄了。有幾個群的頭像一直在閃，孫衍沒管它們，徑直查找起鄭清河的QQ來。
    查詢到的用戶昵稱是Yugi。
    YugiMonto？武藤遊戲？遊戲王？噢，哪怕是好好學生也是會看動漫的。
    他在驗證信息裏先是打上了“孫衍”，怕鄭清河不記得“孫衍”是誰，想了想又改為“顧寧老師介紹的高二（3）班班長孫衍”。點了“發送”後等了幾分鍾，沒有收到通過驗證的消息。孫衍沒有再空等，他關了顯示屏，開始寫作業，猜測鄭清河那樣的好學生此刻多半還在學習。
    事實上，孫衍猜的沒錯。
    鄭清河請了前一晚上加演講當天上午的假，雖說算起來也就是兩節課沒有上，但是兩天之內環境的迅速切換還是讓他的狀態有些調整不過來。為了找回平日裏的節奏，他課後將手機交給室友帶回宿舍，直接在圖書館待到了閉館。
    所以看到孫衍的好友申請時，已經是十點半之後的事情了。
    鄭清河看著驗證消息覺得好笑，說這麼多還不如直接報個名字呢。如此詳盡的自我介紹讓他想起了上午跟顧寧和這個班長聊天的場麵，看著挺利落大方甚至是不拘小節的一個人啊，怎麼在網上這麼一板一眼呢。他點了“同意並添加其為好友”，扔下手機去洗漱。
    再拿起手機時鄭清河收到了對麵發來的一句“學長好，我是孫衍”。這麼晚還能發消息，不太可能是住校生。
    鄭清河：“你好！”
    屏幕對麵的孫衍因為這句回複，愣了好半晌。他覺得自己很久都沒有置身於這種——連談話時都彌漫著“上了年紀”一詞的環境中了。明明是個年輕帥小夥，在網上怎麼這麼像……村委的老幹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