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餘沉站在裝修非常奢華的換裝室內，他環顧四周後歎氣，然後在心底默念百遍：他要準備交房租了，所以他不能輕易退縮，他一定要練就厚重的臉皮！
    接名片時很爽快，麵試也很爽快，但當餘沉真的要在時隔十年後，穿著一身並不禦寒的服裝保持站立三個小時的時候，他就有些後悔了。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古人誠不欺我也。
    餘沉抿著唇，看著鏡子裏麵這套很漂亮的精製服裝，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話說的還真不錯。
    換好衣服後，餘沉推門，對著等候多時的方管家道：“走吧。”
    方管家帶著餘沉走到三樓的畫室前，他倒是禮貌，但疏離卻也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他走到門邊，恭敬的對著屋內道：“二少爺，人來了。”
    屋內沒有聲響，但一股顯而易見的不耐卻從屋內蔓延出來。
    方管家並不在意，他側身道：“餘先生，您進去吧，二少爺就在裏頭。”
    餘沉哦了一聲，他前腳剛走進去，後腳方管家就動作輕微的關上門。
    ……怎麼搞得這麼滲人啊真是的。
    畫室內很是幹淨，畫架都蓋著白布，簡單整潔。等餘沉往裏走近幾步，這才看到一位穿著白西裝的青年在執筆畫畫，畫畫的青年長得好看，但眉宇間透著暴躁，顯然是個並不容易親近的人。
    白西裝的青年一手拿著畫筆，一手拿著調色盤，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眼前的專業模特，那模特也是男的，但身上服裝卻遠遠比餘沉這套還要好看。
    餘沉：……
    白西裝的青年側目，發現是被他新選中的模特餘沉，眼底浮現出滿意：“你去前麵站著。”
    餘沉點頭，走過去跟男模並肩站在一起，後者被打斷工作後正不善盯著餘沉打量，眼裏隱約能看出他在不屑。
    白西裝的青年卻瞬間拉著臉，對男模不悅道：“你杵著做什麼？”
    男模的臉色一白，忙後退到一邊。
    餘沉左右環顧，鎮定自若的坐在男模剛剛的椅子上，他原本還以為自己要站著，沒想到還能有個椅子，真是太好了。
    白西裝的青年指揮道：“你往左側一點，臉上的表情不要這麼僵硬。你是模特，請你專業一點好嗎？”沒一會他語氣就顯得暴躁了點。
    “……好的。”餘沉幹咳一聲，努力使自己恢複到工作狀態，沒一會，他那僵硬的神情，立即就變的鎮定而自信，那瞬間變得強大的氣場就像是準備去走秀場一般。
    男模的眼裏難掩嫉妒，他在心裏想著，這突然冒出來的家夥除了比自己的氣質更好之外，簡直一點可取之處也沒有，可這人居然能取代自己的工作，哼，二少爺遲早會後悔的！
    但男模充滿殺氣的眼神並沒有給餘沉造成負擔，可沒多久，就聽到白西裝的青年冷冷道：“你站起來。”
    餘沉不明所以，而一旁的男模眼神卻“蹭”一下亮了，難道二少爺發現他才是這世界最優秀的模特嗎？
    可隨即，一套繡著玫瑰花的黑色服裝被丟到餘沉臉上，隻聽到白西裝的青年冷冷道：“換上這套。”
    餘沉跟男模皆是一怔，後者的內心再次飆起瘋狂的嫉妒，憑什麼！他不服氣！！
    餘沉冷靜的拿著衣服，剛要走，卻發現男模看著自己的眼神像是淬了毒。嘖，這可真是難辦了。
    餘沉麵不改色的去角落換好衣服，等他回來後，他對著男模挑釁的勾唇一笑：他就是故意氣人，怎麼樣？
    男模怒火衝天。
    三個小時後，門外的方管家敲門：“二少爺，時間已經到了，您該休息了。”
    白西裝青年將畫筆擱下，對餘沉道：“你們都出去吧。”
    餘沉點頭，還沒離開畫室，就聽到身後的男模撒嬌道：“那二少爺，我怎麼辦啊？”
    白西裝青年看著畫像中已經完成的背影，眼裏是難得一見的滿意，他向來挑剔，但餘沉的專業水準卻真的不錯，非常好。
    “明晚你不用再來了。”
    男模心下一寒，他可不想放棄這個輕鬆的高薪工作，於是不死心的繼續道：“二少爺，您再考慮考慮我吧，我會努力做得更好的。”
    白西裝青年沉默的看他，眼裏藏著譏諷。
    畫室門打開，方管家在看到餘沉穿著的黑色套裝後，眼裏閃過詫異，方管家是記得這套衣服的，這是二少爺親自設計的，雖然衣服設計出來就是給人穿的，但方管家還從沒見過二少爺肯輕易將這套衣服給哪個模特試穿呢。
    白西裝青年指著男模，不客氣道：“方管家，明晚不用送他來了。”
    “是的，二少爺。”方管家錯身，讓餘沉離開後，這才對著僵硬著走出來的男模道：“先生，接送的車輛在樓下，您今晚的薪酬已經結算好了，您離開前記得拿，請慢走。”
    “好。”男模沉默著朝換裝室走去，他剛走進去，就看到背對著他的餘沉，頓時氣的眼眸泛紅。
    “你不要驕傲太久。”男模嘲諷道：“我見過在二少爺身邊合作最長的模特隻有一個星期，那就是我。你這模樣，頂多三天。”
    “就算是三個小時。”餘沉將櫃門合上，委婉卻不含蓄的提醒他：“你也比我先離開。”
    被他擠兌走的手下敗將，有資格叫囂什麼？弱肉強食的道理誰不懂，還需要他來提醒嗎，開玩笑。
    男模被他激得麵色青一陣白一陣，他像是要發飆，但卻顧忌著這裏是大名鼎鼎的方家，這才按捺著性子道：“走著瞧，我等著看你被趕出的那一天。”
    餘沉聳聳肩膀，現在這世道，不管做哪一行永遠都是臉皮厚的有錢賺，所以他早就習慣跟人搶飯碗了。當然，他也被人搶過資源。
    而另一邊，白西裝的青年滿意的看著已經完工的畫像，眼裏滿是讚歎，這幅畫是他今年畫的最快，也是畫的最好的一幅畫，他很滿意。
    方管家適時遞來一杯咖啡，“二少爺，大少爺剛從主家回來，瞧著情緒不好，您待會要出去跟大少爺說兩句嗎？”
    “方家的事情又輪不到我插嘴。”白西裝的青年站起來，隨口道：“把這幅畫送給大哥吧，就說是我提前送他的生日禮物。”
    方管家低頭道：“是的，二少爺。”
    白西裝的青年饒有興致的勾唇笑，然後起身離開。
    等他離開後，方管家也離開畫室，他輕輕關上門，若有所思的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眼裏盡是複雜跟無奈，但很快就稍縱即逝了。
    餘沉美滋滋的拿著剛結的工資，餘沉朝樓梯走去，經過一樓客廳時，他的視線不經意間略過沙發的男人，覺得對方有些熟悉，但當對方朝他看來後，餘沉被嚇得後背一僵，隨即強裝著鎮定離開。
    他竟有一種被毒蛇盯上的錯覺。
    可能是心虛，所以餘沉沒注意到沙發上的男人也在看他。
    方管家將畫架搬到客廳，這是一副油畫，畫中的青年穿著黑衣，側臉籠罩在黑霧中，那修長的脖頸，纖細而白皙，跟深色調背景形成色彩衝擊，這幅畫非常好看。
    白西裝青年走過來，笑著道：“大哥，它是不是很漂亮。”
    它非他，所以指的是畫，而非人。但說在嘴裏，卻很難讓別人分得清，他說的是“他”還是“它”。
    坐在輪椅的男人，臂膀寬厚但身形卻消瘦，膚色蒼白，透著不健康的神采。男人的雙眸如鷹目般犀利，嘴唇很薄，一副刻薄自私的模樣，所以單看這張臉就能知道，這人很不好相處，甚至會很苛刻，很難與他親近。
    刻薄，冷酷，癱子。
    這是方禹，方家的大少爺。
    “嗯？”方禹抬起眼眸，薄唇緊抿，看著很是刻薄：“三個小時畫出這種東西，方朝安，你該補習了。”
    方朝安壓抑著怒氣，他本想激怒對方，但是被氣到的卻是他，方朝安被氣的轉身上樓，那腳步蹬蹬蹬的。
    方管家恭敬道：“大少爺，這幅畫怎麼辦？”
    “收著吧。”方禹看著畫板上的青年，他想起剛剛匆匆離去的人，眼底浮現異樣。
    方管家將畫板收到，站在一旁，不動神色的垂眸。
    不多時，穿著黑西裝的保鏢走進來，雙手放在身前，彎腰恭敬道：“大少爺，跨國視頻會議還有十分鍾。”
    “走吧。”方禹垂著眼眸。
    保鏢上前，推著輪椅上的方禹，朝電梯門走去。
    方管家自始至終都是微笑著低頭，直到方禹離開之後，他這才指揮女傭們將畫板抬走：“把畫板收到倉庫，放仔細點，要是沾潮了，你們可誰都擔不起責任……”
    方管家的話很直白，但卻是硬道理。這座方家別墅的傭人都是經過訓練的，所以他們很清楚，刻薄的方禹在對待別人向來都是格外的苛刻，所以誰也不敢馬虎。
    所以，在他們的眼裏，陰氣沉沉的方禹，比脾氣暴躁的二少爺方朝安更加難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