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讀書時期，餘沉的家裏困難，而且他又不是家裏最受寵的幺子，所以他二十一歲後就離家，開始自力更生的討生活。因為沒錢，所以他做過調酒師，站在街邊發過傳單，常常跑劇組當龍套，最後還轉行成為了模特。
    當然，因為總是忙於為生活奔波，所以體型清瘦再加上樣貌隻能算俊秀的餘沉，他即便符合做模特的身高標準，但由於那張臉不夠高級，所以他最初時也隻能拍一些小雜誌的封麵，偶爾走幾個小秀——他完全不夠格參加高檔次的秀場。
    但走運的是，二十五歲的餘沉因為撿漏，他這才逐漸在模特圈打開了市場，開始能攢下自己的存款。可等餘沉好不容易熬出頭了，他卻因前男友反對他的模特工作，隻好狠心放棄好不容易有起色的事業，一心一意待在家裏洗手作羹湯。
    而重生回到十年前的餘沉，現在正好是二十五歲——回頭想想自己的人生，餘沉實在想不到上一世的他在二十五歲的時候居然這麼笨。
    導演拿著喇叭，不耐煩道：“模特趕緊做好準備，不要耽誤時間了。”說完他還橫了一眼餘沉，非常不滿意。
    餘沉無所謂的聳肩，他清楚記得十年前這位導演在模特圈的名氣就很大了，而這時的餘沉已經二十五歲了，按理說他是很難接到這個工作的，所以他能從一堆年輕模特中脫穎而出的原因，這還要歸功於自己那位前男友的“鼎力幫助”。
    他老實的站在白幕前，努力回想著他以前學會的拍攝技巧。雖然多年不工作，但當初那刻在骨髓的經驗卻還是有的。
    哢擦，哢擦，哢擦。攝像師越發的滿意了。
    第一組拍完後，執行導演暗地裏咽口水：“好，換衣服，休息二十分鍾再繼續。”
    餘沉跟著服裝組到簡陋的後台換衣服，總算是回憶起十年前的自己在幹什麼——向來視他為無物的父母，因為想要給弟弟在城中心買套房子，便開口跟他要錢買房。
    餘沉老家是個小城市，一百多米的新房首付才二十萬，但家裏存款隻有十五萬。而餘沉每年賺到的錢都有半數以上寄到家裏，所以身上也沒有多餘存款，所以他就咬咬牙，連著工作半個月，差點累暈在攝影棚，結果卻還是被家裏人罵他寄回來的錢太少。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的餘沉是一個飽經風霜的三十多歲的靈魂，他不僅早就看淡自家這廉價的親情，他甚至還早就拉黑了視他為提款機的父母。
    所以餘沉現在是絕對不可能再重蹈覆轍，上演上一世的悲劇。
    服裝組見他遲遲不換裝，還以為他是有意見，解釋道：“這些服裝都是投資方負責的，跟我們服裝組沒關係，你要是有意見可以直接跟導演提。”
    餘沉沒說話，輕飄飄的看一眼服裝組的負責人，直將後者看的不自在後，他這才去換衣服。
    如果他沒記錯，他上一世在這個時間段的時候，他已經跟前男友表白了，對方沒同意也沒拒絕，像是在吊著餘沉的胃口。
    想到這裏，已經重生的餘沉就忍不住頭疼。他很清楚，他的前男友心裏始終都有一個白月光，容不下自己的存在。而除此之外，餘沉甚至覺得自己在前男友心裏的地位可能還不如鄰居家的那條寵物犬。
    ——趁著他們這一世還沒正式交往，餘沉想，要不他就索性借著重生的機會直接跟前男友斬斷聯絡吧，省的十年後他還得費心費力的鬧分手。
    換好衣服後，餘沉從儲物櫃拿出手機，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在重生的十分鍾前就已經給前男友發過一條短信了：【餘沉：我在攝影棚拍照，你要來看我工作嗎？】
    而三分鍾前，他的前男友很冷酷的回複：【男朋友：我跟曲喬有事來找導演，你記得不要在他麵前胡說八道。】
    餘沉嗬一聲，在心裏罵了一句對方，然後在手機通訊錄備注的【男朋友】改成【前男友】，這才不開心的將手機塞回儲物櫃。
    沒多久，當餘沉拍攝第二組相片時，他的前男友就帶著白月光施施然從外麵走進來，這兩人進門時那囂張隨意的姿態，就像是皇帝親臨民間視察一樣。
    餘沉原本是全心全意沉浸在拍攝中，但卻被兩道視線打擾，他下意識的看去，結果卻正巧從前男友跟白月光的眼裏看到不約而同的對他的鄙夷、嫌棄。
    ……餘沉很不得踹死他們。
    被打斷拍攝的導演陰著臉，正要破口大罵，但被助理及時提醒了，導演這才注意到出現的是投資商段總，他屁顛顛的跑過去：“段總，您怎麼親自來現場了？那位就是我們的模特，段總要不要看看剛拍好的樣片？”
    說著，導演又說：“小餘，快過來見見段總。”
    餘沉慢吞吞的走過去，他不想看到前男友段承複，更不想看到那虛偽的白月光曲喬。
    段承複不善的掃著餘沉，眼裏的不屑都要彌漫出天際，或許在他的眼裏，餘沉跟那種下三濫想倒貼他的小模特沒什麼區別。
    餘沉走過來後，不冷不熱的道：“段總，曲少爺。”
    曲喬挑眉，饒有興致道：“我們見過嗎？”
    餘沉正欲開口，卻被擔心白月光被黑蒼蠅玷汙的段承複打斷道：“前兩個月我辦生日聚會的時候，他跟同公司的小模特都在。”他直接將餘沉跟那些愛攀龍附鳳的小模特劃為一圈了。
    曲喬意味深長的哦了一句。
    餘沉保持微笑，我不生氣，我就是煩他的前男友段承複這種蠢貨而已，這樣一想著，餘沉也不覺得心裏有多受傷了，不過也可能是因為疼到麻木了。
    可餘沉沒察覺到的是，曲喬看他的眼神也帶著不悅跟審視。
    段承複愛玩，曲喬他向來都是知道的，所以他一邊心安理得享受對方追捧，一邊又不想跟段承複定下來，畢竟沒有得到手的才是寶貝。
    可現在曲喬卻發現，段承複對餘沉的態度很不一樣，想到這裏，曲喬不由得再次打量餘沉，這個小模特模樣一般，但氣質不錯，清清冷冷的，確實是有值得吸引別人地方。
    導演道：“既然三位認識，那到一邊休息室邊喝茶邊聊天吧。剛好段總也能審核樣片，怎麼樣？”
    曲喬是富家少爺出身，從小學畫，也開過幾次畫展，算是小有名氣的青年畫家，所以他舉手投足間都有股藝術家的清高氣質，聞言，曲喬笑著拒絕：“還是算了，我們還是不耽誤你們的工作吧。”
    段承複視線這才從餘沉身上移開，漫不經心的想著，如果今晚餘沉主動找他，他這一次或許會勉強收下他。
    曲喬眸色一暗：“在想什麼？”
    “沒事。”段承複回神，看著明顯麵露不悅的曲喬，敷衍道：“在想工作的事情。先回去吧，我送你。”
    餘沉暗地裏鬆口氣。
    曲喬卻突然道：“對了，我最近打算轉變畫風，正在招模特，你有沒有興趣來試試？”
    餘沉還沒回答，就聽到段承複語氣嫌棄道：“他這模樣也能畫嗎？年齡這麼大，皮膚都鬆了。算了，我給你聯係一個更好的吧。”
    嗬，二十五歲很老嗎？而且，就我這模樣您老也睡了十年，怎麼的，還委屈您了？
    曲喬沒管他，重複道：“你有興趣嗎？”
    餘沉沒說話，上一世他剛出來闖社會的社會，因為缺錢，所以隻要不觸碰到底線，他基本都願意嚐試，可餘沉現在卻猶豫了。
    畢竟曲喬算是他的情敵。
    曲喬似笑非笑的遞來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等你考慮好就聯係我吧。”
    然後，他轉身，拉著段承複的手，仿佛是故意在似得：“我請你喝咖啡吧，好不好。”
    段承複臉色臭臭的，但被曲喬一親近，登時就東南西北都忘得一幹二淨，他笑著答應道：“好，難得你願意請我喝東西……”
    兩人並肩離去，看背影很是親密。
    他們走到門口時，曲喬在拐彎時，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餘沉一眼，那眼裏有著挑釁跟不屑，正巧這一幕被餘沉看到了。
    餘沉嘴角輕彎，在上一世的那十年內，段承複曾不止一次說過，曲喬是這世界上幹淨的存在，但餘沉卻覺得，曲喬隻是看著白，但內芯卻是黑的。
    至少那總是三番五次的做出讓人誤解的舉動的曲喬，實在是沒辦法讓他覺得曲喬是個幹淨剔透的貴公子。隻可惜的是，段承複那傻子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清。
    不過，渣配毒，才是天生一對。
    等結束拍攝後，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餘沉換上自己十年前的裝扮——襯衫黑褲小皮鞋，簡單又便宜，還很有型。
    服裝組的小姑娘拿著袋子跑過來，裏麵裝著今天拍攝的五套衣服，她紅著臉將袋子交給餘沉：“導演說這幾件衣服都送給你，說你穿著很合適。回見。”
    餘沉接袋子，目送服裝組小姑娘離開後，含著笑意的雙眸這才變得陰沉，上一世的十年前，愛亂搞的導演也故意派人給他送過衣服，隻可惜餘沉壓根瞧不上對方，隻是他不敢拒絕，所以他就將這些衣服放在家裏壓箱底了。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
    餘沉慢悠悠的拎著袋子，在附近吃一碗豆花，然後去二手店跟店家談好價格，最後拿著換來的三百塊錢離開。
    五套免費衣服換來幾百塊錢，這對於現在的窮光蛋餘沉來說，無異於是雪中送炭。餘沉將錢在手裏拍了拍，隨手塞到兜裏。
    深秋的夜晚是最冷的，餘沉沒穿厚外套，他像個傻子似的，溜達著回到他在帝都城在城中村租房樓。他站在小區大門前看了半天才進去，他在這簡陋的租房樓有太多的回憶。
    上一世如果不是因為段承複的話，餘沉還以為他會在這個肮髒簡陋的租房樓過完下半生。
    等憑著記憶找到上一世住的樓層後，餘沉在兜裏翻出鑰匙，頂著被寒風吹得泛起高原紅的臉，開門進屋。
    狹小的租屋，熟悉的汙垢牆，露出木屑的布藝沙發，缺半根桌腿的餐桌，油膩的廚房跟無處下腳的陽台。
    “……”他突然不想回到十年前了。
    他隻想要錢。
    正愁著，餘沉兜裏的便宜手機響起鈴聲，是房主的電話：“下個月開始租金漲兩百，沒商量餘地。”說完後，房主就利落掛電話。
    “……”餘沉黑臉，煩躁的搓臉：“這都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