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談嘴角上挑，走過去坐在她的對麵，“抱歉，讓您久等了。”
    她那找不到聚焦點的瞳孔，對上他的那一瞬間，發亮了。
    “校服很襯你。”
    江談笑道：“那是當然。”
    “自信很好，但別變成自負。還有，笑容太假，不想笑就別笑。哪怕你曆經滄桑，也僅僅隻是剛考上高中的小鬼，用不著強行給自己套上麵具。”
    可怕，愛說教的這點沒變。她還是那個她，隻不過脫下白大褂換上花俏的便裝而已。
    “謝謝您。”江談收起浮於表麵的假笑。
    她招來服務員，“上菜吧。”
    菜早就點好了，一說上菜，服務員立即行動。兩個人的午餐，八菜一湯，太奢侈太浪費了。少年期的江談，飯量是大，但也沒大到如此地步。
    他盯著他麵前的那杯綠色蔬菜汁，歎了一口氣。他不挑食，但生榨的蔬菜汁實在是難下口。
    他的這位恩人，一如既往的強勢、本我、好自作主張，堅持己見到頑固的地步。
    所以，她成了家世好學曆高的剩女。
    所以，才有流言蜚語誹謗她，說她拯救他，不是本著高潔的善心，而是陰暗的扭曲的變/態的癖/好；或者說拿他當實驗品，研究著。
    依他看，她自我神化，活在自我世界中，堅持著自產的對錯觀，並堅定的執行著。
    換句通俗的話來講，她就是一個固執己見的偏執狂！認定啥，堅持到底！
    他理解，他敬重，他感恩，他也憎恨著她。
    因為也正是她，在他頭上懸掛達摩克利斯之劍。無視正確的病理、心態、常識，擅自給他這個三觀正常的未成年冠上反社會型人格障礙症病患的大帽子，令他被當成未來毀滅人類的殘暴份子，被監控著，等候抹殺。於是，他隻能低下高傲的頭，掩飾本性，偽裝著，戰戰兢兢的活著。
    但同樣也因為她，瀕死的他得到救治，健康的活到今日；拖他進少年勞教營的官司，是她幫他了結的；失散多年的親生父母，是她幫他找到的。他的新生，她功不可沒。不管她是光明還是黑暗，總歸，她對他有恩，他就不能對她說出“不”字。
    哪怕他厭惡蔬菜汁，也會強行吞下。
    二人沉默的吃著飯，等她放下筷子擦淨嘴唇，他才出聲問道：“穆醫師，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你還是那麼敏銳。沒錯，有人在翻你的舊檔。”
    江談厭惡的皺眉，“附骨之疽，還有完沒完！”
    “沒有束縛的放縱自我，需要付出代價，你就該受著。做好心理準備，它會糾纏你的一生。”
    “影響到您了？”
    她沉吟了一下，道：“我要出國了，等下去機場。”
    江談震驚。她能救得了他，除了她本身的地位，是她背後有家世有人脈，現在居然被逼得離開家鄉漂泊海外。
    他太弱小了，哪怕改邪歸正變乖變好，依舊是身處底層的未成年小人物。他閉上眼睛，十指緊扣，終有一天，他要掙脫束縛，活得自由自在！
    “等我。”
    她笑了，有些傷感有些欣慰又有些惆悵的道：“傻小子，腦洞開到哪兒去了？我是去進修，不是遭人迫害逃亡。臨別贈言：眼界、胸襟、決斷力，缺一不可。小子，要成長為出色的男人，別走回頭路。”
    “嗯，我會的。我送您。”
    “不用。”她刷卡結了帳單，走到門口，忽然回頭，眼神複雜的看著跟在她身後的江談，輕聲道：“我還是認為，你是個高危人物，需要監控。”說完，她就走了，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跑車，絕塵而去。
    江談愣住。
    喂喂，你把話說清楚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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