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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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斌見他過來,不禁微笑著道:“花公子,你可聽清楚了北燕王所說的比試規則?”
花錯漫不經心地瞟了眼掛在場中的殘譜道:“在下聽清楚了,不過我天朝禮儀之邦,又豈需占遼國這半個時辰的便宜,自然該當同時彈奏才是。”
趙斌點頭道:“好,那就由你代表天朝比試這琴藝。”
花錯與趙斌兩人的對話雖然都若無其事隨意至極,但兩旁在座的人內心都掀起一片狂瀾,這是準備直接看譜彈琴麼?若是通用的曲譜也許還有些希望,但這種殘譜要想直接看譜而彈,不加練習,不出錯的可能性實在太低了。
崔婷原本還在自責,此刻看到花錯這般隨性地要當場看譜彈奏,心越發提到了嗓子眼,這要是再輸一場,天朝在琴藝這一項便是輸給遼國了。
花錯神情自若地和赫明驍派出的書童走到場中,各自在琴案前坐下,對著殘譜。
赫明驍心裏冷笑,這古曲看似尋常,其實十分複雜,那名書童是琴藝高手也花了一月時間才能彈得嫻熟,想要當場彈出除非做夢。
花錯雙手按弦,抬頭看著殘譜,十指略動開始彈了起來。卻見花錯並不看琴,卻十指翻飛,勾挑呤揉,如行雲流水一般,毫無生澀之感。琴聲清雅悅耳古意盎然,閣中眾人聽得如癡如醉。
坐在一旁彈琴的遼國琴師卻是越彈越心驚,這花錯直接看譜彈這曲子,居然比自己練了一個月的還要流暢。本來想靠這曲露一手挫天朝的銳氣的,如今這樣,即使彈得一樣也無法炫耀什麼反而是出醜了。要知道彈琴最怕心境不寧,這琴師在那兒患得患失,原本早已練熟的曲子反而變得生澀起來。倒是花錯心無旁騖,隻看著殘譜,手中動作毫無停歇,揮灑自如。
兩人洋洋灑灑彈了約一炷香的時間,琴聲才戛然而止。
眾人正欲鼓掌,卻見花錯手按著琴弦蹙眉道:“這曲子雖好聽,可惜是殘譜,無頭無尾,中間又有斷片,聽著未免生澀。我試試添加些前奏結尾看看。”
花錯這話一說,不要說別人,連那遼國琴師都覺得他未免有些隨意,本來能將曲子彈出就已經是極難得了,此時便該見好就收,若胡亂添加些東西糟蹋了原作,反倒是畫蛇添足了。
座下的眾人免不了又開始竊竊私語。裘珊等人更是緊張得攥緊了衣裙,手心全是汗。赫明驍倒是暗自轉憂為喜,巴不得天朝趕緊出個醜。
花錯本來就這種性子,原本不打算彈也就罷了,此時既然彈了,若覺得不妥便非得試著弄完美不可。此時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閉上眼,靜心回想了一下,不再看譜,手指已在琴弦上輕輕撥弄起來。隻聽那琴聲柔和輕緩,如夢如訴,與方才的曲子似是而非卻又十分相契合,琴聲漸響,自然銜接入原曲,到中間時又是一段轉折反複,讓人心境隨之蕩漾於悠悠懷古之情中,到結尾那琴音仿佛時光流逝,漸漸遠去,消失於歲月的長河。直到曲終,眾人耳中心裏依然回響著這嫋嫋琴音,都有些沉迷期間,難以自拔了。
趙斌看著花錯彈琴的樣子,便不由地想起當初兩人相處,玲瓏每晚為自己撫琴彈唱。當時玲瓏尚年幼,嗓音未變,依然軟糯柔和,他卻是最喜歡那聲音,要玲瓏發誓隻唱給他一個人聽。玲瓏便在那兒笑著說他霸道不講理,小小的雙丫髻一顫一顫的,眉眼間盡是嬌憨。玲瓏當時雖不曾答應他什麼,後來為了給花滿堂治病,玲瓏不得已答應了阮娘掛牌獻藝,但卻一直隻是彈琴,從未為人唱過。
趙斌也不清楚玲瓏那時對音樂的癡迷究竟是出於何種原因,隻知道無論是何種樂器,哪支曲子,玲瓏都會反複練到滿意才肯罷休,有時候趙斌覺得已經十分完美了,他卻還是不斷地改進嚐試,直到真正做到無可挑剔。所以赫明驍這次出這樣的題目,真是選錯了對象,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作自受。
花錯既然彈完,自己覺得效果還算不錯,心裏便不再糾結,舒了口氣,推琴站起來。他當年自知身份若被揭穿,等待自己的便隻會是最為不堪的命運,所以拚命練琴,隻為了到時候若能有一技傍身,也許還能做個琴師,免去那種被人玩弄的下場。那時候他在琴藝上不知下了多少功夫,如今回想起來真是恍如隔世了。
眾人過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忍不住鼓掌叫好。就連那位遼國琴師也臉色蒼白地站起來,衝花錯微微躬了下身子,然後退了回去。
即便是何菲煙此刻也不得不承認,花錯的琴藝比自己大哥好了不止一點。而且有這樣的琴藝居然從來沒有在社裏顯擺過,平日聚會時都不曾表現過自己的才藝,這在京都這些有點才華就得瑟的弟子中還真是卓爾不群。崔婷和裘珊更是心中暗自讚歎,覺得自家的眼光不錯,喜歡的人到底是個出類拔萃的角色。剛才的舞蹈還能說隻是個怪異的愛好,但這琴藝卻是實打實的,有這樣的才藝無論到哪兒都是足以自傲的。
赫明驍的心裏越發確定這花錯必然是優伶,所以才能有如此的舞藝和琴藝。不動聲色地暗中握了下拳,故作大度地對趙斌道:“這位花公子果然琴藝不凡,既然能代表天朝連贏兩項,卻不知是否接下去的項目貴國也都由這位公子出麵比試?”這簽筒中一共七個項目,除了已經比試的棋,舞,琴,剩下四項是詩,書,畫,數。雖然隻要天朝再贏一項便過了半數,但這裏麵無論哪項都不是一個優伶能夠勝任的。
花錯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修長的雙眉不禁微微蹙了起來,若是平日裏他倒是並不在意這樣的比試,隻是今日有趙斌在場,他終究是有些不自在的,巴不得趕緊下去坐在不顯眼的地方,免得被趙斌這般盯著看,若是趙斌的目光帶刺,此刻他恐怕早已成了刺蝟了。何況兩社的青年才俊不少,都是有備而來參與這聚會的,誰不想在這種場合一展身手?相比之下,自己今天的狀態並不算好,若趙斌貿然答應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
赫明驍見花錯這樣,更以為自己猜的不錯,心中暗暗冷笑,表麵上卻是雲淡風輕地道:“當然這也隻是本王的提議罷了,貴國若是沒有把握也不必勉強。”
趙斌低頭看著自己桌上的酒杯,手指在杯壁上輕輕叩著,其實赫明驍的提議正中他下懷。表弟的能力別人不知,趙斌卻是最清楚不過的,何況他也想借此多看表弟一會。顯然那個赫明驍還以為花錯不過是個擅長歌舞的伶人才故意提出這個建議,但越是這樣,他便越是不能輕易答應了,免得對方起疑。好在表弟的表情也正恰到好處,難不成這便是心有靈犀?趙斌心裏忍不住美滋滋地想著。
赫明驍見此越發得意,把身子往後略靠了些,故作大度地悠然擠兌道:“若恭王殿下為難便當小王不成提議過罷了。”
趙斌這才擺了擺手道:“不必了,既然如此,花公子你就勉為其難,負責下一項的比試吧。”
花錯心裏惱火,明知趙斌這是故意的,卻又不能當著眾人的麵拒絕。接下去的比試無非是詩書畫算學,這些國子監和翰林院的人都能勝任,根本不需要他在這兒出這種風頭。赫明驍的話也不過是個提議,誰也沒規定贏了就必須要連著比試幾場的,趙斌這樣分明就是存了私心,明明兩人都分了手,還偏要借故這般消遣他。垂眸悶了半天,才不情不願地應了聲:“是。”
趙斌見花錯雖然看似恭順地答應了,但鼻翼卻悄悄動了兩下,便知道他是生氣了。表弟的這些小動作,他當初也是花了不少時間才摸清的。此刻看起來竟是別有一番趣味,一邊偷笑一邊伸手將簽筒中的簽條抽了一根出來。隨意地瞥了一眼,道:“是書字,那麼接下來的便是比試書法了。不知書法這項北燕王又準備如何比試呢?”
赫明驍沉吟了一會,發現下麵坐著的隨雲和景山社成員的臉上都變得輕鬆起來,心裏便隱隱感到有些不妙,難不成這個花錯的書法也極為擅長?
原本在座的那些兩社成員還有些擔心這一項的比試花錯是否能繼續保持贏麵,等看到是書法便都放了心,雖然花錯在社裏也不曾顯露過什麼書法,但天朝能被選入翰林院的進士都是必須寫得一手好字的,尤其殿試中能進入一甲的,除了文章本身,書法也是被評選的關鍵,花錯能高中探花,那麼書法顯然是不可能差到哪兒去的。
赫明驍想了想,還是選了個一早便準備好最保險的方法,假裝思索著道:“書法這東西,不同字體,不同風格,有時也難辨優劣。不如這樣,我們選一首詩,讓雙方同時書寫,每寫一遍必須用不同字體,在兩柱香內誰寫的字體最多,誰便贏了這一局。恭王殿下以為如何?”
趙斌微微一怔,這樣的比試方式他卻是有些沒有把握了,畢竟對方敢這麼說,自然是早有準備的,這般處心積慮還真是讓人防不勝防。眉頭微擰著看向花錯問道:“花公子對此可有異議?”
花錯看了眼赫明驍,淡然回道:“我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