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院裏的棗樹上綴滿了星星點點的棗花，幽幽的清香在沉寂的夜晚顯得益發沁人心脾。
    推門進去，屋裏卻依然殘留著下午放浪形骸的可疑氣息。花錯的臉悄悄染上了一層緋色，趕緊將屋裏的窗戶敞開，從櫃子裏取了幹淨的床單被褥準備換上。
    修默坐在椅子裏，手托著腮看花錯獨自忙叨，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這會換了，明早不還得再換一次。“
    花錯的身子便整個停頓在原處，連呼吸心跳也卡住了一般，半晌才緩過勁來。回身看了修默一眼，想說些什麼，卻又實在是無言以對。隻默默把那些單被放回櫃子裏去。
    花錯將長衫脫了掛在衣架上，身上依然穿著葛紗內衣，站在床邊看著床上斑斑點點的印漬，猶豫不決地不知該如何是好。那邊修默早就將衣褲脫了個精光，一把攬住花錯，兩人一起滾到床上。花錯措手不及，被他壓在身下，有些慌亂地手腳撐著床想爬起來，卻剛好變成了最尷尬的姿勢，心裏一緊，趕忙又趴了下來。卻是腰被修默攬住了，哪裏放得下來，懸在半空成了任人魚肉的樣子。
    花錯此時也不知道修默想做什麼，隻是一想到方才在浴池中發生的那事，心裏便慌亂驚懼地失了方寸，雖然抿著嘴，不肯露了怯，眼裏卻已經止不住泛出些水光。
    好在修默並沒有做花錯最怕的事情，而隻是攬住花錯，從後麵吻著花錯的頸脖和耳垂。花錯忐忑不安的心在修默那弄得自己微癢的鼻息和低聲的呢喃間也逐漸鬆弛了下來。聽任自己的身體在修默的觸摸下進入那個陌生而美妙的境界……
    ……。
    一番讓人臉紅心跳的放縱輕狂後，屋子又恢複了安靜，兩人躺在床上緊靠在一起。
    花錯軟軟地趴在床上，把自己的臉在枕頭裏悶了一會，才輕輕地開口道：“修默，你要是想那樣，我們可以試一下。“他不敢去看修默，把臉側到了另一邊。記憶中的那種事情雖然傷他至深，但既然所有那些人都對他做了那樣的事，他憑什麼反而不讓修默做？倘若那是修默想做的，能讓修默快樂的，他有什麼理由拒絕呢？花錯閉上眼，像獻祭似的一動不動趴在那兒等著修默。
    修默錯愕了片刻才明白花錯的意思。眼前這個人是打算被他侵犯麼？修默之前在浴池的時候便想狠狠給自己一巴掌，他當時為什麼要做那樣的事，別人也就算了，但不應該是他啊。
    暗隱樓的檔案室內，那厚厚一摞有關花錯的過去，都是他去調查，他親手撰寫的，當時他還不認識花錯，那個調查與他而言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調查，可是每一次當他聽著那些厚顏無恥之人，津津樂道地描述如何欺淩那個無辜的男孩時，修默總有想將那些人一劍封喉的衝動。
    他清楚那種事對花錯造成的傷害，清楚花錯對那種事深入骨髓的恐懼，可為何偏偏在浴池卻那樣做了。修默本就對此深感懊悔和歉意，此刻卻聽到花錯說出這句話，無疑是當頭再給他一下悶棍，果然花錯以為自己也同那些人一樣，隻想侵占花錯的身子麼？
    修默將花錯的身體扳過來，認真注視著花錯的臉，慢慢開口問道：“我若那樣做了，你會開心麼？“
    花錯慌亂地垂眼不敢去看修默，暗自咬著下唇內側的肉不敢開口，他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縱然他喜歡著修默，想與修默廝守一生，但對於那種事，他依然無法釋懷。當初所有的痛苦不堪屈辱絕望的經曆，他能做的也不過是盡量忘卻，如鴕鳥般不去想不去觸碰那些傷痛罷了。要他去心甘情願地享受其間的樂趣，他是當真做不到的。沉默了半晌，才側過臉去輕聲道：“我可以承受……“
    “我不需要你承受什麼。“修默鼻息粗重地打斷他道：”我要的是你能享受快樂，花錯，我不願意我們之間的交合變成對你的刑罰，除非你能從中享受體驗到愉悅，否則，我們無需做那樣的事。“
    花錯驚訝地回頭看向修默，他剛才聽到的都是真的麼？修默怎麼可能，怎麼可以這樣對他，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修默如此的深情厚意！花錯的眼中不爭氣地蓄滿了淚，把頭埋到修默的胸前，低聲道：“修默，對不起，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把以前的那些都放下，不再被那些記憶困擾，隻要，再給我一點時間。“
    修默微笑著摟住花錯，吻著他柔軟順滑的長發，柔聲道：“沒關係，我會等，我們還有的是時間，”修默說著閉了閉眼，不願去想那不到二十年的期限，無論如何他們還有時間，即使不算很長久，卻已足夠：“無論多久，我都會等。“無論如何，在他心裏，他絕不允許自己讓花錯受半點委屈，有半分勉強。他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去慢慢化解那些傷痛給花錯造成的困擾，去慢慢帶花錯體會兩情相悅時的甘美。
    ……
    醉仙樓中，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二樓精致的小包間內卻是異常的安靜，桌上的菜肴雖不多，但刀工火候都十分地道，色香味俱全。但這些菜卻似乎並未受到該有的對待，至少，此刻菜都已經快冷了，還沒有被動過幾筷。
    梁霄百無聊賴的拿手支著下巴，一杯一杯地倒著酒，一杯一杯地一口吸幹。
    趙斌不動聲色地坐在桌子對麵看著他，雖沒有鼓勵的意思，但也絕對沒有阻止的意思。他手中的酒杯內也倒了酒，淡淡的青綠色甘冽清澈，是上好的竹葉青。趙斌舉杯稍稍呷了一口，等著梁霄主動開口。
    果然，又是三杯酒下肚，梁霄瞪著趙斌，眼底有些發紅，沒頭沒尾地問道：“王爺，你看我這個人怎麼樣？“
    趙斌上下打量了一番梁霄，中肯地評價道：“嗯，首先忠勇侯世子，家世好。其次一個京都世家子弟卻沒有混吃等死，而在禁軍做統領，稱得上事業有成。樣貌也是不錯的，可算是儀表堂堂吧。“
    梁霄咚的一聲把杯子擱在桌上，忿忿不平地道：“看，連你都這麼說了，那冰姑娘怎麼就這麼看我不順眼，居然還說我是個無聊至極的草包。你倒評評理，有這麼說話的麼，我怎麼就無聊，怎麼就草包了？”
    趙斌哂然一笑：“你自然不是，以你忠勇侯世子，又在殿前司當差，這身份一出去，京都不知有多少大家閨秀想要擠進你家的門坎呢。不過這事卻也怪不得冰姑娘，你說你每次見了人家，除了陪著吃喝逛街還幹過什麼了？你的武功本就遜色於冰姑娘，其他的長處也沒顯出來給人見識過，讓剛從天山來我天朝的冰姑娘怎麼知道你不是個草包？沒那麼無聊？”
    梁霄聽了倒是愣怔了片刻，才呐呐地道：“那我還能怎樣，我也不能將她帶到禁軍衛所讓她看我排兵布陣不是。她這從小就在天山上長大的，什麼都沒見過，所以我才想多陪她玩玩，找點有趣的好吃的給她，怎知她會那般想。”
    趙斌夾了一塊魚肉放到嘴裏，不緊不慢地道：“女孩子麼，說是這麼說，心裏究竟如何想的也還難說。你呀，先照舊繼續陪她兩日，然後跟她說最近公務繁忙，要有一陣不能出來了，先晾她些時日，等過了七八天再去找她看看，若她依舊愛理不理的，你便當真是沒戲了，若她的態度比之前稍稍緩和了些，那麼她心裏也未必便沒有你。”
    梁霄一邊點頭，一邊遲疑地問道：“計是好計，但若她當真不理我，直接回了天山可怎麼是好？”
    趙斌不耐煩地斜睇了他一眼：“那就是說，你兩確實無緣，你還是另覓佳人吧。”
    梁霄怔怔地望著桌上的蓮藕排骨湯，幽幽歎道：“這世上，能如她一般武功又高，心地善良，又美得如此清麗脫俗的女子，哪是那麼容易碰到的。”
    趙斌無語，稍帶嫌棄地看了一臉情聖模樣的梁霄，真個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冰凝的模樣雖也算上乘，但這脾氣性格他可不敢恭維，說的好聽是天真爛漫，說得難聽那就是不懂規矩，囂張無禮，跟自己皇妹新玉公主有得一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