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掃了一眼秦雨軒那來不及落下的微抬手指，百裏諾夕直接站起身轉向嘉賓席上的秦甯而非直麵對手，“二位，承讓了！”
    這就是她要給他們的其二一個漏算之處。他們參與賽事的目的不是想借她給自己謀福利，問題是有沒有本事將預期要造的“勢”給搗鼓起來呢？
    抬眼看著她的側臉，餘疑未消的秦雨軒陡然發現其眼角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戲謔。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當即意識到問題所在，她是故意的！從始至終都不是他領先半拍，而是她遊刃有餘地跟隨其後作答。將那近在咫尺的勝利，轉瞬卻變得遙不可及，這才是她的真正算計！
    “真遺憾，最有逐鹿之力的秦公子也挑戰失敗了。”
    何其然的遺憾仿佛被刻在臉上，摘都摘不下來了。每一次都是這麼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連眉梢的垂度都未曾抬高過半分。
    依舊是三秒的變臉，扭頭看向百裏諾夕的時候又笑得諂媚非常，“事實證明，這位擂主同學的原則性極強。不論是餘大爺的‘千裏奔襲’，還是秦公子的‘美男計’，均以失敗告終。”
    什麼鬼！“餘大爺”也就算了，還整個“千裏奔襲”。反正一張臉早就被打腫了，這一下還用扇得那麼隱晦麼？休息區裏再次無辜躺槍的餘曉當即憤然起身，恨恨瞪了他一眼，繞著邊兒就往觀眾席的樓梯口走去。
    至於被點名的另一位當事者，根本沒有心思與他逞口舌之爭。抬著頭深深看向她，少時才默不作聲地站起身離開了比試現場。
    沒錯，秦雨軒走出了體育館。
    比試到現在，作為觀眾的同學們也已然了解到本次題庫的至頂高度，遠不是他們之前所想的那樣。何為萬？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
    這就是說，即便百裏諾夕已經答題十幾場，出現重複題目的概率也是極低的。如此便意味著，到目前為止，她已經答題三百，正確率依舊百分百，真不愧是傳說中的變態啊！
    “百裏！百裏！”
    勢頭未減半分的掌聲中，也不知誰突然歡呼出聲，輕易就牽出了無數的附和。這聲勢異常浩大，遠強過其對手先前的陣仗，純屬意外打臉秦家。
    看著那個落寞離開的背影，有人不淡定了，他就是入場以來一直保持著波瀾不驚之態的秦甯。不僅“蹭”地站起身，還特別失態地尖叫出聲，“不可能！”
    自家那小子的本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即便前麵已經有三位第二中學的學生挑戰失敗，他也依舊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態。原來，那小子才是他的殺手鐧呢！所謂“殺手鐧”，不就是關鍵時刻攻敵嘛。偏偏此鐧的四個楞已斷，隻能當鞭使，壓根兒無法出奇製勝！
    也許是真的戳中了他的要害，才能發出如此有穿透力的聲音，連全場的掌聲與呐喊聲都擊穿了。大家紛紛側目看向臉色不佳的他，同當事者百裏諾夕一樣，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咯咯……”
    一聲短暫而輕快的笑聲傳出，百裏諾夕一點兒也不含蓄地將所有人的迷茫宣之於口，“秦副校長是覺得什麼不可能呢？”
    人家這麼多場守擂成功，他都沒有提過異議，輪到自家小子就質疑諸多方麵。這好像有點兒說不過去啊。
    他在認真思量著該如何表意，她卻沒有要繼續等下去的打算。不過片息的沉默，突然就捏著下巴，擺著深思熟慮的模樣，補充問詢道，“您是不是在質疑這個答題係統的準確性？要不，您親自來和我過兩招，體驗一番？”
    什麼？！一個愣神，秦甯的臉色頓時變得青一陣，紫一陣，七彩幻變得煞是好看。
    這個臭丫頭也太狠了，居然直接將軍。她的問話一出，他要考慮的根本不是敢不敢，而是能不能上場的問題好吧。
    不得不說，與他不對盤的人還真不少。那句話才落下，嘉賓席上就開始七嘴八舌地發表自己的感慨。其中有一個洪鍾般的聲音特別突出，“這位百裏同學，你也別為難人家秦副校長了。想人家為了校園建設兢兢業業多年，科研什麼的肯定沒有精力了。所以，你熟悉的那些數字文字什麼的……”
    仿佛特意為他留麵子一般，那人並沒有把最後的話說完。反而衝著場地中央的百裏諾夕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長，“嗯，你懂的。”
    這幾句話還真把秦甯給堵得死死的，連辯駁一二的機會也無。斥了對方吧，他就必須上台，撇開質疑的膽量不說，就算贏了也是應該的，一旦輸了卻變成了活該。但這會兒認同對方的說法吧，相當於直接活該認輸了。終歸，不管哪樣，他都隻有憋屈！
    “喬家叔叔教訓得是！怪學生唐突了。”乖巧地點點頭，百裏諾夕自覺地坐回了座位，儼然一個聽話孩子的樣子。
    這一句賣乖，立時引起了好些迥異的反應。
    什麼梗，“喬家叔叔”？她該不會是故意的吧！想起她對自己的“昵稱”，坐得老遠的老人就有點兒不樂意了。吹胡子瞪眼地盯著她，心裏不知已經罵了她多少遍。哼，臭丫頭！一個外人而已，至於喊得這麼親昵麼？為什麼自己爭取了那麼久，卻還是喊自己“老頭”，真有這麼大的偏見嗎？
    被補刀的秦甯看著你來我往的一大一小，擱那兒若無旁人地談笑晏晏，恨不能當場發飆。
    倒是那位喬家叔叔，喬宗霖，笑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最後還特別罕見地對其連聲誇讚，“好！好！好！”
    如此反常之舉，驚得他的學生們三觀盡毀。直道，遠處這位笑容滿麵的中年男人，絕逼不是自家那位肅穆威嚴的校長。連喬家兄妹都懷疑是否今早睜眼的方式不對，居然都開始出現幻象了。
    於是，純真無邪的喬雪，扯著嗓子就大喊道，“叔……您這模樣太嚇人了……”
    胡說！叔素來都是那麼和藹可親的人。
    喬宗霖不滿地瞥了她一眼，依舊眯著眼對向台中央的擂主。不想，人家在問完話之後，就趴在桌上了。顯然，她對他們這些外人的一眾反應根本不感興趣。
    最後還是慕蓉筱箜給了大家一個台階下，仿佛根本沒有聽到那個插曲一般，從容不迫地繼續報幕。
    “有請十六號選手，來自……”
    嗯？怎麼會有那個男人的名字？他是來踢場子的嗎？
    不等她問詢一旁的何其然，百裏諾夕不以為然地吐出一個詞，“路人甲。”
    至於對方的名字，她依舊沒有記住，倒是將對方的模樣記了個深刻。哼，那個壞她好事的淫賊！
    “他不是八校學生吧？”問話的時候，她甚至沒有直起身子，隻是立起個腦袋看向嘉賓席，虛心請教道，“誰能解釋一下呢？”
    結果，那幾位領導紛紛側目不見，惟那個正在賭氣的老人立馬麵露難色，不著痕跡衝她拱了拱手。張了張嘴，口型誇張地無聲表示，“幫個忙。”
    手指百無聊賴地在答題案上劃拉了近五分鍾，她終於聽到慕蓉筱箜語氣平淡地說道，“許宸缺席，按棄權處理……”
    對！沒錯，那個路人甲就是這個名字！一點兒特色都沒有。
    努了努嘴，百裏諾夕懶懶地伸展了一下腿腳，端坐著靜候下一位挑戰者。終於輪到正主了，她之所以選擇這麼辛苦的比試規則可不是為了玩神秘，全是奔著這位對手來的！
    “我……”
    款款走上台的挑戰者才站定，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對上了擂主饒有興致的眼神。霎那間便吞下了所有的話，自我安慰著，對方不可能無所不知，沒有誰是無敵的！
    如斯想著，長長吸了口氣便坐下了。
    “好久不見啊！”
    明明隻是客套的話，偏從百裏諾夕口中說出，卻是別樣的意味了。坐得筆直的她，伸手拂過另一隻手腕上的發繩，始終沒有看向對麵的來人。
    聽那邊鼻音淺淺，她不禁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誇讚道，“說實話，能把事態引導到這地步，我還真的是挺意外。所以，必須承認一點，你家確實本事不小呢。”
    先是在全國統一的高考體檢上動手腳，這會兒又鼓動著辣麼多校領導弄出這場聲勢浩大的挑戰賽。這本事，恐怕無人能及了。
    重新恢複安靜的賽場上，除了對麵的挑戰者，再沒有人聽到她的聲音了。隻是，這些話在當事者聽來，就如同來自地獄的催命符，好不容易放空的大腦再度混沌一片。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依舊停在答題屏幕上，卻開始出現明顯的閃爍，半天理不清思路。
    也不知究竟是不能還是不想，挑戰者就這樣卡在了這首道題目上，始終不肯放棄。
    當事者並不知道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多久。倒是察覺後背已經被細密的汗水浸濕，白色長裙緊緊貼在身上，她感到尷尬非常。再看著額頭上沁出的冷汗“吧嗒吧嗒”滴落在答題案上，還誤以為已經過去很久。
    “別急，我可以等你的。”
    對麵冷不防捎過來一句，驚得她那微抬的手指一抖，直接落了指。索性運氣不錯，竟答對了。
    “不錯嘛！這才不過十幾秒的工夫呢。”百裏諾夕不吝誇讚地豎起大拇指，見對方根本不理會自己，清幽的聲音再度泉湧而出，“我們來做個交易吧。告訴我，當初是誰讓你家換走我的血樣，不僅你我一切恩怨一筆勾銷，我還可以當下就認輸退出比賽。”
    這下，對方終於有反應了。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果斷拒絕了她的提議。對於這意料之中的回複，她那對清冷的眸子還是冷了幾分。
    看來，當初指使千家行事的那個神秘人，實力非同一般啊！連他們這樣的世家都不敢忤逆，甚至於不惜賠上自家千金的名聲。也或許，他們認定了自己這麼一個無權無勢的初生牛犢，除了空有那不怕虎的蠻勁兒，根本掀不起什麼浪。
    不得不說，百裏諾夕的想法一點兒沒出入。千家這位冰雪聰明的大小姐，千夢源就是這樣思量的。
    如果她妥協了，千家就完了。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那時候的她就當真什麼都不是了。選擇沉默，千家就無礙，頂多她輸了比賽丟些臉麵，卻依舊還是千大小姐。不過，這場賽事，究竟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嗯，果然是千家的人。比前麵那位，無論是骨氣還是智慧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挑著眉，百裏諾夕的指尖就落在了答題案上，與對手落指前後整整差了半分鍾呢！可即便如此，她的臉上也不顯半分焦急，耐著抽絲剝繭的性子思量深深。
    那白皙的指尖宛如在水麵嬉鬧的小小蜻蜓，僅在半空停頓少許就再度匆匆掠過淨水，觸之即飛。幾分鍾後，才帶著“疲累”停在了“蘆葦”之上，稍作休憩之態。
    “嗯，你這大小姐改不錯，倒是比你家妹子要強那麼一些哪。”
    話她已經說得很含蓄了，就這八分十七道題目的百分百命中率，豈止比千婷婷強了一星半點兒。
    察覺到全場氣氛的不同，千夢源倏地抬起頭看向大屏幕。開什麼玩笑？！居然這麼快就十九題！她的速度比之前又快了好些。
    正驚詫不已之時，對麵再度捎過來那個幽幽的聲音，“真的不著急，我等你。”
    這就是他們千家的算盤吧，倒也不算自負。畢竟，這本事與那位眾望所歸的秦公子也是不分伯仲的。既然千家大小姐固執著驕傲想要同自己一搏高下，她怎麼能不成人之美呢？
    所以，大家隻瞠目結舌地看著，開了掛一般的她終於停下手中的攀爬速度。氣還沒有喘順，又看見她的那個招牌動作——用右手撐著個腦袋。好家夥，她竟然提前開始閉目休養了。
    不過，大家似乎也挺理解與心疼她的。一開始那幾場的確有點兒戲弄般悠哉遊哉地應付作答，可後麵的速度卻隻見提高未曾減慢半分。這一比就是三個多小時，用眼過度還算輕的，其燒腦程度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想象得到的。
    他們並不知道，看上去遊刃有餘的她，頭天夜裏也不過在剛上車準備回來的路上休息了兩個小時而已。醒來就從淩晨一直學習到下車，期間甚至不曾眯過眼。
    驕兵必敗！
    差點兒自亂陣腳的千夢源，可沒有精力關心她的疲累與否。不動聲色地吸了口氣，轉瞬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其答題速度，貌似還比之前更快了一些，不過分鍾就追平了對手的成績。
    最後一題了！對，就這樣趁其不備，讓一切都神鬼不知地徹底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