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重回羲城 第7章 魚唇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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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百裏諾夕的眸光就飄向了不遠處的後廚,抬起下巴抿著嘴一笑,“花姐,廚師也是咱清水鎮出來的吧?”
“Bingo!”讚許地點點頭,隨著她的目光同樣看向一處,喻淩很快就“嗬嗬”笑出了聲。
早早收回目光的百裏諾夕,看著她的黠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嘖嘖嘖,這手感!看來自家那隻姐夫還是不錯滴,將自家花姐養得這麼細皮嫩肉!
“別笑了啦,這樣子好傻哦!”
遲遲才看回來,喻淩卻沒有止住那意味不明的笑意。拉著椅子將身子往前探了幾寸,握著筷子的手又在那三道菜上比劃了一通,這才娓娓道來。
這家小吃店是大半年前才開的。選擇這麼一個不算太顯眼的地段,原本並不被周邊的人看好的。不想,開張那天排場特別的大,還來了好些羲城的大人物,說是專門來捧場的。
若僅僅這樣也就算了,撐死熱鬧幾天就該消寂了。不想,後來又傳出這家店的廚子技藝了得,硬是將蔬菜做出了肉葷的味道。
於是,很多人就慕名而來了。
喻淩前段時間路過這裏順便預了個約,吃過一次,隻覺得味道熟悉,其他倒也沒什麼特別的。不過剛剛來的路上想起了這麼一個地方,有些明白那會兒的熟悉感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當初,她們家的小夥子不是做過這麼幾道菜嘛!恐怕就是那個時候被他們家隔壁的光頭妹給偷師了吧。
光頭妹麼?百裏諾夕咬著不知何時又拿在了手裏的筷子,努力回憶著。許久,才露出一副不太確定的神色。
嗯,貌似還真有這麼一號人物。話說,她的家境好像還挺富足的,卻偏偏喜歡來他們那樣的窮人家蹭吃蹭喝。真不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態。
最意外的是,現如今她竟然在這麼一家小飯館當起了大廚!
“誒,不對啊?”抽出齒縫間的筷子,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巴眨著八卦,“以她媽那性子,怎麼可能讓她幹如此‘低下’的工作?”
特別突出的那個詞,還真不是她胡謅。若是記憶沒有失誤的話,光頭妹的那個媽,那可真是簡直了!
清水鎮不過一個彈丸之地,除了大麵積的山野,八街九巷也就到頭了。那麼個物資匱乏的地方,抬頭低首就是同一條巷子出來的。她家再如何富足,頂多也不過比別人家每日多了兩口肉而已。偏偏,她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對街坊鄰裏那是各種的嫌棄啊。
“嘻嘻……”對她的如此疑問,喻淩掩嘴而笑。片時,歪著腦袋又看向那一處,細碎著嗓子小聲說道,“早幾年還在清水鎮的時候,她爸媽就離婚了。好像還因為那麼點兒家產打了官司呢!嘖嘖……那個時候,得是多麼勁爆的新聞呐。後來,就聽人說她最後是跟了她爸。”
這麼一段解釋之後,百裏諾夕卻沉默了。隻捏著那一小杯花茶,漫不經心地啜了幾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喻淩隻當她不太喜歡這幾道菜,思量趕緊吃點兒,回頭再轉換場地給她接風咯。
不想,小半碗飯才吃完,她突然就放下了那杯已經微涼的花茶。端著一臉嚴肅的表情,老神在在地蹦出一句,“所以,她沒有長歪……”
這個神經線也太長了吧!
可憐的花兒一口飯才吞咽到一半,直接卡住了。頓覺喉嚨火辣辣的疼,氣短不順。此刻也是顧不得形象了,一口就將手邊的那杯花茶灌進了嘴裏。到後來,她幹脆端起茶壺,“咕嚕嚕”直接吹了!
看著那眼角還不斷飆出晶瑩淚花的自家姐姐,百裏諾夕連忙站起身。幾個快步繞到她的身後,心疼地貼著腰背抱住了。右手為掌貼在她肚臍上方,左手化拳壓在右手手背,緩緩往椅背上拉扯。
口中還帶著責備,碎碎念個不停,“我說啊,你就不能慢點兒?我又不和你搶……”
“噗……”
剛剛被喻淩灌進嘴裏的花茶,隨著她的這麼幾句話,盡數噴出了。悲劇的是這前方的桌椅飯食,因這水花曼落而均沾了雨露,何其幸焉!
隨後,一口異物就湧出了喉管。身前的那隻手迅速抽出,拿起桌上的瓷碗就放在自己的顎下。
“……咳……咳……夕夕……你……”
“怎樣?舒服了嗎?”
嗯?好像,確實,順暢的多了。好吧,原諒你的胡說八道了。
自我安慰完,再看著這一片狼藉的飯桌,喻淩尷尬了。這顯然也沒有辦法繼續吃了,那整好換地兒咯。
叫來服務生才準備埋單,卻聽到對麵重新點了兩個菜。完了還端出一副凶神惡煞的神態警告對方,“告訴你家廚子,必須要貨真價實的葷腥。不然,我拆了你們家的店!”
那模樣直看得她忍不住想笑,卻被對麵的一個眼神止住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嚴肅點兒,這是在踢館呢!
很意外的是,這後來,不僅上了兩道幹貨,還是那位神秘廚子親自端上來的。隻不過,長發及腰的她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連眼神都沒有落在她們身上。
來用餐的她們自然也不過對視一眼,一個詞語飄過之後,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了。即便在她走了之後,依舊沒有要繼續八卦對方的打算。
為了避免同樣的事故再次發生,兩人之間的交談果斷換成了比較溫和的話題。
嗯,反正時間還早,慢慢聊……
羲城第一中學,兩百米外的一處學生公寓群,都是三到四層的低矮居民樓。中心地帶有這麼一棟琉璃藍的三層樓房,一樓昏暗無光的廊道兩旁有五六個房間,二樓因采光需要,隻在廊道的一邊設置了三個房間。前往三樓的樓梯口安裝了一片防盜門,關閉得嚴實,鎖頭上落滿了厚厚的灰塵。
二樓廊道盡頭的那個房間,此刻房門大敞著,不是傳出幾聲交談,牛頭不對馬嘴一般。
“話說,您老人家這是玩的哪一出?滿臉痘子出門,不怕嚇死別人麼?”書桌後麵坐著一個女生,頭也沒抬地隨口吐槽了兩句。
誰想,對麵站立的男人聞言,竟異常興奮地往她身側挪了挪,“吖,能得汝關注,實乃吾之幸也!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啊!”
神經病吧!女生抄起左手邊的書本,照著他的腦門就砸了過去,“左轉往前十步最涼快!”
“可是,我最需要陽光啊!”那人不過一個抬手,輕而易舉就接下了那本毫無殺傷力的書本。很是珍惜地將其抱在懷中,賤兮兮地胡亂哼哼,“我情願迷失在你的暖暖日光中……”
此人有病,不輕,無藥可醫!
女生雖心有疑惑,此刻卻是半點都不打算問詢這位已經神經失常的男人了。
似乎看穿了她的不解,男人一臉嘚瑟地挑起濃密的眉角,神神秘秘地再次靠近她,“緣分啊,恰巧你家親愛的,多,和我是發小啊。”
多?夕夕麼?吖,果然,文盲最可怕了。而眼前這位意誌堅強又脾性執拗的超級文盲,更可怕!
不錯,這位文盲就是送百裏諾夕她們到樓下,就迫不及待地拎著午餐來此邀功的潘逸君。
發小啊!原來如此。聯係到這點,女生覺得一切都變得再合理不過了。
想自己昨夜明明隻告知了喻淩一人接車。若非這層關係,哪怕後者誤了點,前來送夜宵的他即便知曉了此事,素來以“懶”為榮的他怎麼可能會如此積極行事!
再有就是當初自己離開之時,夕夕的反常表現,現在也就說得通了。
所以,她還是有很多顧慮的吧?那麼,自己這一次的爽約,會不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呢?
“嗯……”心事重重的女生,極為敷衍地應了他一聲,從始至終都沒有抬眼看他。手中的筆短暫停了一下之後,又繼續開始了工作。
嗯?這是什麼反應?潘逸君看著她的頭頂,忍不住低聲咆哮道,“誒,發小耶!我們是發小,你不好奇嗎?”
“好奇啊。”又是漫不經心的一句,青秀的眉頭微微蹙起。看著被他禍害的作業,筆尖畫出一條長長的直線,淡淡說道,“現在,好奇完了。”
在他鬱猝不能的時候,不鹹不淡地又擠出一句,“夕夕那麼重感情,你們的關係挺好咯。”
重感情,啊對,多最重感情了!隻可惜,她重的感情裏沒有他的份兒。
“呃……”被戳了痛腳的潘逸君怎麼可能自爆上午的慘烈敗北。瞥了一眼被她劃掉的文字,小心翼翼地把書本放回桌麵,低聲說了一句,“對了,多讓我轉告你,今晚……呃……逃個課什麼的,一起吃個飯。”
逃個課什麼的,是什麼鬼?認識一年多以來,他可從來沒有見過她請過半天病假,更別說逃課這麼出格的事情了。
“知道了。”
明明是沒有什麼情緒的應答,卻猶如一枚重磅炸彈,炸得他外焦裏嫩。什麼?他聽到了什麼?!
努力消化了好一會兒,再想起從前多的那些豐功偉績,他也就釋然。唯一有那麼一丟丟的心痛,空空居然也被那家夥給禍害了啊!
思量至此,腦海中乍然出現上午的各種戰況,忍不住小聲嘀咕幾句,“臭多,居然沒有想起我。哼,晚上時候,一定讓你對本君大吃一驚……”
“嗯,非常期待您的精彩表現。”女生埋頭答題之餘,很不厚道地“捧”了個場,卻是連一個眼角餘光都沒有賞給他。不待他開口發瘋,不鹹不淡地補充一句,“希望不是大吃一斤就好。酒足飯飽的夕夕,很可怕滴。”
才張開口,“啊”音都還沒有來得及發出。潘逸君聽到後麵這麼一句,麵色不禁一滯,再沒有心情感慨這丫頭的聽力這麼好了。
哼,魚唇的凡人,咱們走著瞧。
適時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女生一把抓起椅子後麵的小書包,又抱起桌上的一摞子書,起身就往門口走去。
“走了!”
在她看來,不過是上學時間快到了,該動身了。偏偏對潘逸君來說更像是在配合他內心的腹誹,然後她就真的走給自己看了!
興衝衝的身影剛剛踏出一個台階,突然又轉身衝屋內喊了一句,“我自個兒會去那個地兒的,走的時候別又忘了關門!”
什麼叫“又”!怎麼感覺這丫頭突然就變得不一樣了,之前怎麼沒有發現她這麼腹黑?莫非是因為……
那些莫須有的猜測很快就被潘逸君遣散了,聽著她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樓道之中,毫不猶豫地往外掛了一通電話。
收起手機之時,嘴角不自覺地高高揚起,帶出了莫名的自信。滿是痘痘的臉上,被他詭異地拉扯出了略帶邪佞的笑容,那違和的模樣實在有些驚悚……
這邊的姐妹倆,也終於結束了這個漫長的用餐。在她們要求結賬的時候,服務生卻糾結了好久,才吐出一句,“廚師長說,這頓她請了。”
結果,百裏諾夕卻是毫不領情地丟下一句話,“館子都踢了,還能不留下個名?”
說話間,從兜裏掏出一張張一元的小麵額票子,大力拍在飯桌之上。那些錢居然“很聽話”地排出了一個圓得不能再圓的形狀。
隨即,在服務生的怪異目光下,囂張非常地離開了。
這廚師長要請客的那兩位到底是何方大神?兩菜一湯而已,竟然吃了整整兩個小時!這也的確沒誰了吧?
腹誹完畢,服務生才轉身回來收拾桌麵。結果,清點著那些零錢不久,他的心裏竟產生莫名的感激涕零——還好隻是一元的零錢,這要是再小一些麵額的碎角,他幹脆一頭撞死得了。
嗯,這兩個小時的午餐吃得整好!喻淩看了看時間,很是滿意地點點頭。一腳踩上油門就開上了大馬路。運氣很好地一路暢通無阻,竟是一個紅燈沒有碰到。
許是舟車勞頓,百裏諾夕上車沒多久就睡過去了。
喻淩辦好相關手續,回到車裏的時候,她剛好醒來。幹脆就將所有的資料遞給她,“夕夕,這些你拿著。明天再體檢一下,基本就沒有問題了。”
睡眼惺忪地看著前頭遞過來的一大包文件袋,百裏諾夕不由得一愣,半晌沒有反應。嗯?怎麼回事,她睡了很久麼?
“才半個小時不到,就睡傻了?”
半個小時不到?!這還要除去路上的時間!那不是……花兒的辦事效率實在是太神速了吧?不對!腦海中突然就閃現一隻強大的某姐夫,於是,她對自家這隻姐夫的身份有了幾分好奇。
原本計劃半個下午的活動,居然就這樣被分分鍾搞定了。百裏諾夕突然就覺得時間是辣麼的充裕。
於是,姐妹倆一拍即合——那就去學校踩踩螞蟻什麼的吧。
喻淩的想法其實很簡單,絕對不可以耽誤了自家丫頭的前程。學校必須是最好的,而且要早些確定為妥。所以,毫不猶豫地馳車前往了市第一中學。
它並非位於市中心的繁華地段,而是坐落在一截不高的小山坡上。車行二十分鍾才到達山腳下,之後,車輛便無法繼續前行了。隻能靠邊停放,徒步上山。
就地取材攤鋪而成的石徑,沿著南部凹陷的緩坡,順著山勢綿延而上。
緩緩行走出約摸十分鍾,就看見學校大門的斜牆上龍飛鳳舞的雕刻著四個大字,“第一中學”。右下角有朱紅署名,雖抽象,字體卻同樣的恢宏且氣勢磅礴。
一馬當先的百裏諾夕前腳才剛剛踏過校門,就毫無例外地被門房裏的門衛大爺攔下了。
那老人家帶著莫名的驕傲雙手置於身後,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機械化地說道,“這位同學,請出示校牌。”
校牌?他在同自己開什麼玩笑?她第一次來踩個螞蟻,去哪兒給他弄一塊校牌?
衝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隨即搖晃了兩下小腦袋,實話實說,“我不是這裏的學生啊,所以咯……”
“所以,我不能放你進去。”話音才落下,門衛大爺就將小鐵門拉過大半,剩下的小半直接用身體擋住了。
如此盡職地把住關卡,顯然沒有放行的打算了。
這話接的真神啊。百裏諾夕還在吐槽,就看見他的一張老臉繃得很緊,似乎在努力彰顯出威嚴。忍不住吐了吐舌頭,真心疼他繃得如此辛苦。
“古板大爺!”嘟囔了一句,也不管他到底聽沒聽見,轉身就往才爬上坡的喻淩走去。嘁,不讓進就算了咯。
還未緩過氣的喻淩被她拉著就往回走,當即懵了。走出兩步之後才反應過來,連忙往回帶了幾下,急急開口問詢,“等等……夕夕……幹嘛去?”
“啊?”配合著站住的百裏諾夕對上她的不解,抬手用指背頂了頂鼻尖,開口胡謅,“回家拿家夥,撬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