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李言先把背簍裏的豬草剁碎，然後提著籃子往外走。
    神魂不屬地走到門口，又驟然想起深山多危險，他還是得拿個趁手防身的東西，於是折回來。
    隻是才拿起斧頭，就看到李月正站在房門口直勾勾地看著他。
    “你，你想做什麼？”李言被嚇得一個踉蹌。
    “這話我還想問你！”李月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剜下來一塊肉，“賤哥兒，你害得阿爹和阿父不和，還想偷了家裏的斧頭去賣嗎？我真該讓阿爹把你送到村長那裏去，讓村長好好治治你這個小賊！”
    這年頭鹽鐵都是官方經營行業，農戶去買需要開具證據，貴著呢。
    這把斧頭倒是能值不少錢。
    “你胡說什麼！我隻是用一下，會還回來。”李言皺起眉頭，小聲反駁。
    即便知道他並不欠李阿爹和李月的，但是十八年的習慣刻在骨子裏，對上李月時還是忍不住犯怵。
    李月冷哼一聲，刻薄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和你那個賤人阿爹一樣，就喜歡偷別人家的東西。”
    他意有所指，顯然是沒少聽李阿爹編排李言那素未蒙麵的阿爹。
    “我不許你這麼侮辱他！”李言攥緊拳頭，猛然抬起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李月。
    即便他還無法開口叫那人阿爹，但是血脈的力量真是神奇，在李阿父的三言兩語之中，他竟然覺得分外親切，下意識對那人升起難掩的孺慕。
    這還是他第一次衝著李月吼叫。
    李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隨後湧上心頭的，是翻湧的怒氣！
    李言不過是他們養在家裏的一條狗，有什麼資格衝著他大呼小叫的？他阿爹都舍不得對他說一句重話。
    “真是反了你的！我今天要替阿爹好好教訓你！”李月抬手就要往他臉上甩巴掌。
    李言想躲，但是眼神在看到李月猙獰的臉色時，身體一個顫抖，下意識遵循往日的習慣，頓在原地。
    啪！
    響亮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屋子裏，李月滿意地看著他雪白的小臉上浮現出來的巴掌印，高傲的揚起下巴：“認清你的位置，不要像你那個下賤阿爹一樣，妄想得到你不配肖想的東西。”
    話音剛落，他就見方才還唯唯諾諾的李言突然暴起。
    “砰！”猛的一拳砸在他肚子裏，李言到底是個經常幹活的哥兒，力氣比李月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哥兒大多了，那一拳打在他柔弱的身軀上，李月幹嘔一聲，差點以為肺髒都被嘔出來了。
    “你……！”李月惱怒咬牙，正想嗬斥這膽大包天的哥兒，就見李言眼中一片血紅，眼底卻含著幾分冷意。
    那冷意，生生地把他定在原地。
    有那一瞬間，他還以為麵前的李言換了個人，似乎要在下一刻置他於死地一般！
    但很快李言回過神來，他慌忙從李月身上起來，眼底閃著幾分慌亂，卻還是堅持道：“這，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教訓，你要是再敢說我阿爹，我還會打你！我打人很疼的！”
    後麵那句話說的細聲細氣的，讓整句話威懾度大打折扣。
    李言顧不得那麼多，用完為數不多的勇氣後，他抄起背簍和斧頭低著頭就往山林間跑，唯恐李月反應過來要找他算賬。
    “李言！”李月反應過來，他不肯承認他方才是被李言這個沒用的哥兒給嚇住了，隻瞪著他的背影狠狠地道，“這次先饒了你，等你回來看我不劃花你的臉！”
    於哥兒而言，容貌何等的重要。
    雖說農家人娶哥兒更注重哥兒本身能不能幹，就是模樣瞧著不好，手腳利索能把家裏家外安排妥當就成，但娶親的漢子不這般想的，年輕的漢子還是好身段好，顏色也好的哥兒。
    把哥兒的臉劃花，相當於把對方的後半輩子葬送了一半！
    “月哥兒。”李阿爹沉著一張臉進來，隻有在見到自家哥兒時才稍稍緩和了臉色。
    瞧瞧他養的哥兒，就是從背後看，都能瞧出氣度不凡來，哪點不比那個賤人生出來的哥兒強？
    想著，李阿爹的臉上便帶上幾分笑意。
    他上前扶住彎著腰的李月正想說話，就見他一張小臉煞白，一隻手還捂著肚子，當即就變了臉色：“月哥兒，可是肚子疼？別怕，阿爹這就帶你去找大夫，你可是阿爹的命根子，不能出半點事啊！”
    男人靠不住，他的心全係在自家哥兒身上了。
    “阿爹，我沒事，都怪那個下賤的哥兒……”李月眼底閃過一絲陰狠，把方才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什麼！？他竟然敢這麼對你？”李阿爹臉色格外難看，恨不得立馬把李言抓住狠狠懲罰一頓。
    他李家好歹養了李言十八年，竟然養出個白眼狼？
    他倒是不知道李言何時這般精貴了，連說都說不得兩句。
    “可不是。”李月嘟著嘴，一臉委屈，“那言哥兒是越來越不把阿爹你放在眼裏了。”
    李阿爹心頭憤憤，有心想要借此把那賤哥兒叫回來好好收拾收拾，但是想到李阿父的態度，他最終還是忍了回去。
    李阿爹摸了摸李月的頭，溫聲細語地道：“再忍忍，很快阿爹就能給你出氣了。”
    他臉上多了幾分幽暗。
    “好，就知道阿爹最是疼我，我今兒個受了傷，想吃個糖塊。”李月抱著李阿爹的胳膊，嬌聲嬌氣地道。
    “行，阿爹哪次沒滿足你。”李阿爹寵溺地在他額頭上戳了戳，“你啊，都快十八了，還是長不大，也不怕嫁不出去。”
    兩人有說有笑的，倒是好一對和諧的姆子。
    至於李言去哪了要幹什麼，晚上會不會有危險，他們都漠不關心。
    ……
    蕭家。
    房子還在新建，蕭似錦就住在先前的房子裏。
    不知是不是有不少蚊子縈繞在身邊的原因，一晚上蕭似錦都睡得不安穩。
    偏偏李言還入他夢裏來作亂。
    瘦弱的哥兒提著籃子，飛快地在雜草叢生的林子裏竄動，衣衫被劃破，露出來的肌膚都被劃出劃痕也不在意。
    他不停的往前奔跑，臉上的表情滿是驚恐，像是在躲避著什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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