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女兒回去取為祖母調製的蔻丹晚了一步，一進院子，便看見下人們都跪在一旁，大哥就站在這外麵，也不進來，女兒心中有疑問，所以便問問大哥？”蓮華會意，聲音輕柔，悠悠解釋道。哼，一個被父親遺棄的雙兒，就算是嫡長子又如何，早晚有一天要把你拽下來，敢小瞧我，看我讓你好看。
    說完又不安地看了鍾鳳涅一眼，又走近幾步，走到老夫人身前，輕輕地握住老夫人的衣角，“祖母，大哥剛回京，不知情況也是正常，還請祖母不要歸罪大哥。”
    “二妹妹此言差矣，大哥身為長兄，理應做我們的榜樣，如今做出這般品行有損的事情，今日在府中還好，若是來日在府外，那可是整個侯府的臉麵。且祖母從小便教導孫女們禮儀之事，若是輕輕放下，不能服眾。還請祖母為大哥請個禮教嬤嬤，好好教導一番。”說話的是侯府的庶長女鍾月華，為大姨娘所出。大姨娘是老夫人娘家的人，在生產之時難產而死，因而老夫人心中不免疼惜她幾分，從小便將她放在身前教導。
    雖然不知鍾月華突然站出來幫他們說話是怎麼回事，可這是時機，吳氏看老夫人的臉上並沒有不悅的神色，苦頭婆心地說道，“鳳涅，這可是真的？你果真站在門口偷聽長輩說話？你怎麼能這樣做呢！就算你從小便在莊子上長大，莊子上隻有你一個主子，他們說不得什麼。可現在你已經回京了，你的規矩哪裏去了？可不能學那些鄉野之人的粗俗不知規矩。”
    老夫人眼睛瞟了底下的吳氏一眼，吳氏是當家主母，這個麵子她還是要給的，不欲落吳氏麵子，且今天的事情她也聽說了，人剛回來，還是要敲打敲打的。
    “鳳涅啊，你告訴祖母，這是真的嗎？如若不是，祖母會為你做主的。”她也不想把話說絕了，免得讓他生出反抗的心思。畢竟眼下最重要的是剛才商議的事情，那件事情如若成了，隻要跟鍾鳳涅搞好關係，那麼肅王府那邊的線也就算搭上了。
    “祖母，孫兒也不知，孫兒自小便在莊子上誠誠懇懇地為祖父守孝，不敢有一步逾越，如今剛一回來，怎麼就成了母親、妹妹們口中的粗俗不知規矩之人了。”鍾鳳涅不慌不忙，走到大堂中央，視線慢慢掃過眾人，看著自己名義上的父親冷漠厭惡的眼神，微微抬頭看向老夫人。鍾鳳涅心底劃過一絲冷笑，這些人，還是一樣，隻要找到一絲縫隙就像蒼蠅一樣不斷往那裏鑽，讓人煩不勝煩，真是惡心。隻是你們既然要玩，那我別怪我了。
    “孫兒也很是好奇呢！還請二妹妹說明一下。”鍾鳳涅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回望鍾蓮華。
    鍾蓮華聽見這話，不安地瞟了鍾鳳涅一眼，又慌忙低下頭並不敢說話，那樣子好似被鍾鳳涅嚇到一般。
    “哼，逆子，休得嚇唬你妹妹，一回來便鬧出事情來，還有臉站在這裏，你不嫌丟人，老夫都替你丟人。”這動作落在鍾也禮眼中，自然變成了鍾鳳涅的不是了，氣得站起身，指著鍾鳳涅嚷道。
    一時間，滿屋裏下人大氣都不敢喘，都低著頭，暗自伸著耳朵聽著動靜。這時候能夠出來勸阻的隻有老夫人和吳氏兩人，可老夫人眯著眼，明顯不插手的態度。至於吳氏幸災樂禍還來不及，怎麼會出手。
    果真是討厭自己呢！在眾人麵前表達對自己嫡長子的不滿，他也不嫌沒臉。鍾鳳涅眼中快速閃過什麼，心中冷笑，麵上做出委屈不安的神色，愧歉地說道，“如若孩兒回來，讓父親、母親、妹妹們覺得不舒服了，鳳涅回去便是。要是將祖母、父親、夫人氣出不是來，那可就是鳳涅的不孝了。鳳涅明日便回去，到時莊子上為府中你們祈福。”
    “你，你在威脅我！逆子，你要是敢出這門一步，你便不用再回來了，鍾家也沒有你這個人。”什麼時候自己嫡子也敢這麼說話了，心中又驚又怒，驚訝的是鍾鳳涅的轉變，氣得是鍾鳳涅挑戰到他的權威。鍾也瀝眯著眼，陰沉著個臉盯著鍾鳳涅，語速極慢！
    這些話若是以前，或許他還會在意。可如今啊，鍾鳳涅心中再無那些悲傷的情緒，隻是有些可惜罷了。可惜自己就算再來一世，這些親緣與自己無緣。
    鍾鳳涅臉色不變，不複方才委屈的神色，嘴角甚至噙著一絲笑意，“如若是父親想的，兒子自然是要應承的。今後還請祖母、父親、夫人保重身體，鳳涅這便告退。說完便一躬身，轉身打算離去。
    “還不攔住大少爺，快啊。”老夫人看鍾鳳涅頭也不回地轉身出去，這時也慌了，拄著拐杖指著下人焦急說道。下人們連忙堵在門口，鍾鳳涅出不去，無法，回身站著，卻也不動，隻是看著地麵不說話。
    看鍾鳳涅站在那裏不動了，一邊又衝著鍾也禮使眼色，勸道，“你也是，自家孩子，有這麼說話的嗎？啊！”
    “好孩子，快過來，祖母老了，可受不來這樣的驚嚇，你跟祖母說說，這是怎麼了，祖母給你做主。”老夫人一邊捂著胸口，一邊慈愛地看著鍾鳳，那事情還沒解決，還需要安撫安撫他，免得讓安家的人乘虛而入，鍾鳳涅這一回京，要是又回去了，傳到安家那邊，那要怎麼辦？
    鍾鳳涅聽見這話，轉身走到大堂中央，卻也不說話，還是看著地麵。低著的臉上諷刺地笑著，說實話，他方才還真想一走了之，和這些人斷絕關係。可是他不能，母親的債還沒討回來，他不能走！
    “唉，你這孩子，性子和你祖父一樣倔。父子之間還有隔夜仇的，你父親對你是嚴厲了點，可心裏還是疼你的。你剛回府，是府中的大少爺，又是嫡長子，要是受了什麼委屈，跟祖母說就是，可不能這樣賭氣一走了之。”老夫人看鍾鳳涅那樣子，忍著心中不耐，麵上苦口婆心地勸道。
    “祖母，孫兒也不願如此，隻是鳳涅許久未曾回府，這府中下人竟是不把孫兒當主子，府中之人都可任意欺淩。且口口聲聲說這是夫人的主意！”鍾鳳涅低著頭，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又看了吳氏一眼。
    那頭的吳氏心中一驚，便要開口解釋，鍾鳳涅卻又繼續說道，說完更是滿臉的委屈和無奈。
    “若是夫人容不下鳳涅，鳳涅還是回去的好，再不濟鳳涅還有外祖在，前些日子舅舅曾來信，說外祖母不日便將歸京，屆時想接鳳涅去安府長住。鳳涅不欲惹夫人煩憂，還是離去為好，如此也應了孝道！”鍾鳳涅自然清楚鍾府的人軟肋在何處，提出安府，也讓這鍾府知道，自己也不是無人可助的。
    “哼！吳氏，這是怎麼回事？”老夫人淩厲地看著吳氏，這個蠢貨，竟然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這樣的緊要關頭，還整出這樣的紕漏！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知道，她還瞞了她多少事？
    現如今那件事情還未辦，鍾府是否能夠平安過這一劫便看接下來，現在鬧出這些事，吳氏這個不中用的，要是讓鍾鳳涅對鍾府得了隔閡，更別說他後麵還有一個安家，雖說安家常年不在京城，可皇上卻一直惦記信任著他們。
    如此一想，老夫人也忍不了心中的怒火，氣得重重地拍了桌子，又瞥了吳氏一眼。“哼，是哪個混賬膽敢以下犯上，鳳涅乃老身的孫兒，鍾府的嫡長子，誰敢如此輕慢。”
    “是啊，鳳涅，有什麼委屈你盡管說出來，母親也會為你做主的。”吳氏被老夫人這一瞥，麵色一僵，心中惱怒，這老不死的，今日這事情跟自己沒關係啊。自己苦心地讓鍾鳳涅回京，就是為了讓他去承擔的，是誰如此礙眼。
    “哼，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剛如此不懂規矩？竟敢欺主！”這般想著，吳氏心中也很是委屈。到底是誰這麼沒眼色，在這個時候給她添亂，在吳氏奇怪的時候，絲毫不知自己的忠仆在自己不知情的時候惹下了一個大麻煩。
    “夫人，夫人救我。”被繩子綁住的桂嬤嬤、以及那名丫鬟在鍾瀝的示意下被帶進來。那丫鬟雙頰紅腫，被人推到裏麵，發髻都散了，更是狼狽不堪！一進來看到吳氏，連忙推開身邊的拉著的他，瞪了鍾鳳涅一眼，跑到吳氏的身前，抓著吳氏哭道。
    “還不快把人給我拉開，拉拉扯扯地成何體統！”吳氏厲聲叫道，陰霾地看著跪著的那名丫鬟，心中已然是動了殺氣!
    “夫人，夫人，快救救奴婢，方才大少爺要進來，奴婢與嬤嬤不過是說了一句下人們先行通報，再迎少爺進來，誰知，少爺便生氣了，命人綁了嬤嬤不成，還打了奴婢。”被人拉開後，那丫鬟被押在不遠處，大聲地說道，抬起自己的臉，紅腫的不像話，眼中噙著淚水，又是一磕頭，“還請夫人為奴婢做主啊！”
    吳氏看著眼前那臉也不禁倒吸了口涼氣，便是在場的女眷都是不敢再往那臉看去，這臉隻怕是毀了，表麵看上去隻是紅腫而已，實際上內裏都毀了，除非有上好的藥立即處理！
    “這，這是怎麼回事？”吳氏轉過頭，看著跪著的桂嬤嬤，厲聲問道。這蠢貨，最好不要給她出什麼紕漏，不然，可別怪她不客氣了！
    “夫人，就是野兒說的那般，老奴是好心，卻沒想少爺如此，還請夫人做主啊！”
    “哦！原來真的是夫人的主意啊！”鍾鳳涅看向吳氏，眼神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又快速轉開視線，委屈而又地看向老夫人。
    又繼續說道，“今日為家宴，鳳涅剛才想進來請安，誰知這刁奴竟然不讓我進，還說這是夫人的命令。我本是不信，多問了幾句，這丫鬟便出言不遜，鳳涅還替夫人教訓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沒成想這真是您下的命令！”
    吳氏一聽這話，抬起頭，抬頭卻發現老夫人正嚴厲地看著自己，麵色一僵，忙強自鎮定，收起臉上的表情，安撫地看著鍾鳳涅，“好孩子，說的什麼，母親怎麼會做這種事？這定然是誤會！”
    “這樣啊，隻是，夫人，鳳涅也希望這是誤會，隻是這外邊隨便叫一個下人進來，都知道方才是怎麼回事？更何況，當時三妹妹可也是在場的。三妹妹，你說呢？”鍾鳳涅歎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將話頭指向鍾蠶華。以鍾蠶華和鍾蓮華兩人的爭鬥，能讓他們倒黴，鍾蠶華肯定是站在自己這邊！
    果然，鍾蠶華起身，“祖母，大哥哥說的倒是真的，
    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吳氏一眼，不過是兩個小小的奴仆，打發了也無傷大雅，“來人，把這個敢以上犯下的刁奴給拖出去，明天便給發賣了。”
    看下人上來拉桂嬤嬤兩人，老夫人又轉頭慈愛地鍾鳳涅說道，安撫的意味很明顯，“好孩子，這些人不懂事，處置就是了，可不能再置氣了！家人之間哪裏有隔夜仇的!”
    “謝過祖母，孫兒知道了！”鍾鳳涅見好就收，溫順地答道，又偏頭對吳氏"良善"一笑，“也謝過夫人，隻是夫人，這府中下人實在是太目無法紀了，今日竟然借著您的名義，差點便讓鳳涅誤會了！”
    吳氏看到鍾鳳涅那個眼神，心裏惱火，用自己的奴才給鍾鳳涅做麵子，越想越怒，上前一步正準備說話，被鍾蓮華悄悄給拉住了，鍾蓮華朝吳氏搖搖頭。老夫人自然也看見了，心裏一陣無名火突起，“怎麼，吳氏，你認為老身的處置有什麼不妥嗎？”
    哼！真是蠢貨，不過是兩個奴才，便是再親近又如何，對老夫人來說，隻要能快速解決此事，那邊是好事！隻是，對吳氏來說，一個是自己娘家帶來的嬤嬤，一個是嬤嬤的女兒，沒錯，那丫鬟便是桂嬤嬤帶進府的女兒，若是因為鍾鳳涅而被處置了，以後她這臉往哪裏放？
    “母親，媳婦怎麼敢呢！這件事情媳婦也並不知情啊。隻是我這個嬤嬤，自我小的時候便在我母親身邊侍候，為人最是知進退，今日怎麼會如此？”吳氏自然也知道自家女兒的意思，桂嬤嬤雖說不頂用，可她好歹是自己身前的人，若傳出去，當家主母護不住自己身前的下人，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要是傳出去了，自己在京城貴婦圈的臉要往哪裏擱！
    “夫人，夫人，您救救老奴啊。老奴沒有，沒有啊！您就是給老奴是十個膽子，老奴也不敢做那些犯上的事情。”跪在地上的桂嬤嬤一聽見老夫人什麼也沒說便要發賣了自己，也嚇怕了。那些下人上來拉自己下去，忙使出吃奶的力氣掙脫束縛，一個勁撲到吳氏的腳下，死死地抱住吳氏的腳。
    桂嬤嬤的丫鬟更是有樣學樣，也學著上來死死抱住吳氏，“夫人，救我啊！夫人，奴婢這都是為了夫人，您救救我啊！”
    “--啊-”
    吳氏被兩人這麼一猛撲，差點就摔倒在地上了，幸好坐在旁邊的鍾也禮看不過去，過來扶了一把，才不至於在眾人麵前丟臉。
    “來人，把這刁奴給我拖下去……”
    “老爺。”鍾也禮惱怒的聲音響起，吳氏連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地祈求道。
    “掌嘴！”在外麵的下人們聽見鍾也禮生氣了，紛紛手腳利落地上前死死摁住掙紮的桂嬤嬤，把她拖到院子裏掌嘴去了。
    “母親，這奴才畢竟是榮梅身前的人，這麼直接發賣了也不好。況且榮梅也說了，這件事情她也不知情。榮梅您也知道，為人最是端莊賢惠，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如今她又是當家主母，若是這樣發買了，她麵上也不好看，連帶地兒子麵上也過不去。依兒子看，不如便交給榮梅處置了吧。”鍾也禮不愧最為疼愛吳氏，站起身恭敬地對老夫人請求道。
    還真是伉儷情深，真是令人感動啊！隻是接下來要處罰自己了吧，畢竟他今日可是損害了他的威嚴！鍾鳳涅站在一旁，冷淡地看著眼前兩人作秀的樣子！
    果然，鍾也禮說完又轉向鍾鳳涅，嚴厲地說道，“哼，還有你，這件事情你母親也不知情，這件事情就此過了。隻是，你母親說得對，你雖自幼便在莊子上生活，可現在回京了，就莫要把那些鄉野之人的惡習帶到府裏來。你是小輩，不要一點小事情便吵吵嚷嚷。最後，你雖然是嫡長子，可畢竟是雙兒，回府了就在你的院子裏好好待著，免得累著。”鍾也禮這話說的便有意思了，話裏話外明白的很，鍾鳳涅雖然是嫡長子，可他也是雙兒，在這府中，便隻是一個空有名頭的嫡長子。
    “鳳涅今日剛回府，從小便勤勤懇懇在莊子上為祖父盡孝，不知父親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況且我雖為一屆雙兒，可父親也莫要忘了，您答應過祖父什麼？”鍾鳳涅冷笑，並未被鍾也禮嚴厲的話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