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澤用手扒著床頭櫃，一點一點的再把自己挪回床上，他費了很大的力氣很長的時間，才隱隱約約的找到些門道。等到他好不容易才讓自己重新坐回床上，折騰出的動靜已經驚動了阿瑛。
    作為除了邵颭以外與秦北澤接觸的最頻繁的人，阿瑛可以說是一點兒都沒怠慢了他，她又開始“哎呀呀”的叫起來，急忙把秦北澤按回床上：“您怎麼坐起來了，您應該好好休息才是。”
    阿瑛的手有些粗糙，虎口處的繭子隔著上衣都能讓秦北澤清楚地感受到，他瞄見阿瑛的右手食指兩側都有老繭，看樣子怎麼算都有點年頭了，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注意到這種瑣碎而又無用的細節的，隻是當他發現的時候，他就已經注意到了這個。
    “也許你可以換個說法，如果隻是讓我休息的話，我想我休息的夠多了。”他沒多大的情緒波動，隻不過是被這個無用的說法給惹得有些厭煩，“況且總躺著也不見得能變好。”
    “但在去醫——”阿瑛的話還沒說完，秦北澤就接著她的話往下說去，畢竟這種“保護者”似的說法他已經從邵颭那裏聽了無數——應該還包括曾經的事情，邵颭似乎總像是一隻剛生下第一窩蛋的老母雞——次了：“在去醫院之前我都得好好休息，這是邵颭的安排對吧？”
    “不是安排，少爺這是關心您。”
    “但我可不是他窩裏的雞蛋。”秦北澤被自己這個比喻逗樂了，他把手指交叉翻轉來按摩自己的手指。
    小姑娘似乎對他這話顯得有些驚異，瞪大了眼珠子問他：“您這是……？”
    “突然想到的，怎麼了？”秦北澤覺得這裏頭有點貓膩。
    “我就說您不管怎麼了都還是秦先生，這話您以前跟我們少爺說過。”阿瑛看起來可要比邵颭來得更高興，雖然她的後半句話聽起來並不是那麼歡喜，“雖然那時候您跟少爺吵得可凶了。”
    秦北澤鬆散的記憶被這句話給串聯了起來，似乎曾經真有個微慍的邵颭因為他這句話而摔碎了什麼，像是花瓶像是茶杯又像是一瓶新開封的紅酒。他一時有些愣了神，某些細枝末節的殘骸引得他成了循著麵包屑行走的格雷特，一點一點探見邵颭真實的模樣。
    他似乎是去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邵颭用溫柔的語調說他是“不要命的賭徒”，秦北澤想，也許我去的就是賭場，隻不過他暫時想不起來。邵颭的聲音似乎永遠在清泉裏洗滌過，被暖風吹拂過隨後才變成指責的雨滴。秦北澤推斷自己應該是聽煩了，畢竟邵颭的話總讓他覺得話裏有話，又或者是保護過度，於是他這麼回應他：“我可不是你窩裏的雞蛋。”
    這是個有源頭也有結尾的事情，邵颭摔碎了什麼東西，然後不歡而散。他覺得這應該就是他的過去，隻不過他的記憶裏似乎沒有阿瑛：“我不記得你當時在這兒。”
    “我隻是個傭人，您當然不記得。”阿瑛的理由似乎確實是合理，秦北澤也光顧著回想邵颭生氣的模樣，沒太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他能想起這麼難得的情形也確實算是運氣不錯，邵颭如此真實的怒氣反而讓他心裏有了點底，他看不破邵颭，但至少他能夠知道邵颭也隻是個普通人。
    秦北澤謝絕了阿瑛吃點東西的提議，他沒有食欲，或者應該說是不可能有食欲。這次阿瑛沒有跟他講一大堆的道理，隻是交代他什麼時候想吃了記得叫她。另外，她在走之前給秦北澤的床頭櫃上多放了兩本書。
    “少爺怕您悶，讓我給您找了點書。”
    這姑且也算是好意了，秦北澤也就沒有拒絕，在阿瑛離開後就把注意力移到了這兩本書上。有了能夠打發時間的東西之後，秦北澤明顯覺得時間過得快多了，他靠著大半本書打發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甚至連晚飯都直接錯過了。
    秦北澤很久沒有過這樣清醒而又悠閑的私人時間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用覺得這樣的閑適已經是恍若隔世了，也許是殘軀已經受夠了三個月的寂靜。他讀的很入神，直到開門的聲音侵擾了他久違的閑暇時光。秦北澤抬頭望去，他本能的以為是阿瑛來給他送晚飯：“我不會餓，你——”
    “我聽說你一整天都沒吃。”進來的人是邵颭，他把端著的餐盤放到一邊，全然沒有詢問秦北澤意見的意思，徑直把收好的矮桌端到他的麵前擺好，“你必須得吃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