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來會見的警司，三個小時後，還沒露真容。
    夏野的肚子再度發出咕嚕聲，在手機投射出的懸空水樣屏上，再翻過一頁，快速的寫下幾筆，拖動幾回，又勾畫幾下。
    林逾看著又一個飽滿的計劃案誕生，長長的吐氣，把擺在腮上的左手換右手。
    “你工作狂的樣子，我真喜歡，嗯更真討厭。”
    知道夏野沒有反應，林逾還是用揪起的一撮頭發來回打掃夏野的下巴。
    “喂，你兩頓沒吃了。叫人，吃喝睡是你的基本權利。”
    眼珠依然輕微快速的轉動著，夏野並沒有此意。
    林逾長歎口氣，叫了聲呆子。
    這幫警察，擺明是使軟刀子。
    夏野難道真打算這麼耗下去？
    入夜漸涼，氣溫驟降。
    林逾擼了擼半長不長的頭發，瞧著那臥似一張弓的後背，搖搖頭，輕輕靠上去，擁住那安靜的肩頭。
    “我現在這樣子，紙片都拿不了，除了悄悄陪著你，沒別的了，你就將就將就收下吧。不過啊，你想不受也不行，看我貼的多近。還挺舒服。懶得挪。”
    頭抵上後背，林逾閉上眼，輕輕的拍打那肩頭。
    “睡吧，睡吧，小寶貝，小寶貝，好好睡吧，美夢就要來了，來了……”
    “林逾。”
    “嗯？睡吧，睡吧，小寶貝……”
    清冷的白牆響起緩緩的，柔柔的拍打。
    “林逾，我能做到的。”
    “嗯，睡吧，睡吧……”
    良久，夏野閉上眼，均勻呼吸。
    地板很涼，夜晚很冷，夏野穿得不多。
    林逾不知道自己是冷的還是暖的，看到那蜷縮牆角的背影，他特別想去抱一抱。
    夏野，你聽不到，見不到我。可我就在，我也相信，我的死與你無關。
    靜靜的四下，隻有林逾一個人哼著搖籃曲。
    淩晨四點，有人叫醒夏野，昏暗微光裏，警司威嚴的把他看了一陣。
    夏野與他對視。
    一會子後，警司踱到椅子旁，慢慢拉開，登時金屬摩擦地麵的‘咯…吱…’聲撕開了靜寂。
    夏野並沒有收回目光，警司坐下，鎖眉，凝目，把視線投向他。
    “你不要律師。”
    “是。”
    夏野回答時，微微抬了下巴，同慢騰騰說話的警司一樣。
    “拒絕剖驗？”
    陳述陡的轉為反問，夏野依然不動聲色，點了點頭，加重他的肯定後，回答是。
    “我們看過你提供的資料，文件沒有問題。”
    麵對警司忽而淩厲的眼神，夏野又點了下頭。
    “事實如此。”
    警司靠到椅背上，笑了笑。
    “對你而言，談事實，還早。”
    他抬了下手，夏野便閉上了嘴。
    “檢查屍體，是我們的職責和權利，這個……”
    前傾全身，警司敲了敲桌麵。
    “你知道。”
    “是。”
    “接下來，我們會繼續，你的文件隻能拖延一天而已。”
    夏野放開抄著的手，按在桌麵上，片刻後，他垂下眼簾，靜默半晌，而後抬頭說道
    “檢驗可以有很多方法，除了解剖外，其他方法我均無異議。”
    警司聞言，靠回椅背，瞧著夏野笑而不語一陣。
    林逾站在牆角，看著這一幕，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夏野說話簡單利落又不急不慢，警司開口緩緩而落又暗藏殺機。整個房間的氣息，不好。
    “好。就這樣。”
    警司笑著說完這句後，起身離開。
    夏野重新抄起手，不久後，慢慢握緊。
    林逾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
    “難為你還留著那份委托。”
    他差點想不起來，警司說到拒絕剖驗，又說到文件時，才恍然大悟。
    多久前了？不知道，好像是剛做法醫沒多久，那時也剛認識夏野不長時間，就這麼心血來潮，請他簽了那份委托書。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無論什麼情況，他的身體不接受解剖。
    那時，無非是想著自己除了老死應該沒其他方式，才這麼做的，說到底，畢竟孤身一人，死後，他的身體不想被拿去分割，投放到移植材料中心。
    不成想，現下早早的用到了。
    可，夏野為什麼不要律師呢？
    至少可以把他從這裏弄出去啊。
    真是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