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過，初五就是李問的生日，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過的第五個生日，過完生日他就滿五歲了。
    一早他阿娘就給他煮了一碗麵條，上麵還有一個雞蛋。
    全家也就隻有他生日的這一天，能有一碗麵和一個雞蛋吃，這在他們家來說，已經是很奢侈的東西了。
    “過了今天，咱們家三寶又大一歲了。”孫怡把麵條端到小桌子上，讓兒子坐下來吃麵條。東西都是得了她阿母特意吩咐的，孫怡才敢這麼做的，不然她也不敢自作主張給兒子煮這麼好的東西吃。
    看到兒子乖巧的模樣，孫怡說道，“三寶趁熱吃吧。”
    聞到麵條和雞蛋的香味，李問平時已經盡量在控製自己的口腹之欲了，但是聞到食物的香味，他的嘴裏一樣會分泌出口水。他在小板凳上坐了下來，李問湊近聞了聞，仰著小臉對他阿娘說道，“好香，謝謝阿娘。”
    “真好吃。阿娘，你也嚐嚐。”李問抓起筷子夾了一口麵條，而後夾了一筷子給他阿娘，要他阿娘吃。
    知道兒子的脾性，孫怡湊過去吃了一口，笑彎了眼，說道，“嗯，好吃。阿娘吃了，三寶自個吃吧。”
    兒子從小就知道孝順阿娘，有個什麼好東西都要分給阿娘吃，若是她不吃的話，他自個也不肯吃。有時候孫怡自個也想，她怎麼就生出了一個這麼好的孩子，從小就聰明伶俐，還這麼懂事乖巧，簡直就是老天爺送給她的寶貝。
    家裏答應送孩子去讀書，女人的心裏燃起了希望，她兒子這麼聰明，沒準將來能考個狀元回來，孫怡的心裏想著。
    “阿娘。”一個雞蛋，李問吃了一半，另一半非的要他阿娘吃。
    孫怡眼裏含著淚光，抿了一小口雞蛋，剩下的讓孩子自己吃。一碗麵條，有一大半是進了李問自己肚子裏麵的，他阿娘隻是吃了兩小口就不肯再吃了。
    碗裏還有一點剩餘沒吃完的，正好給了過來的李四丫吃。
    小丫頭喝完了湯汁，伸出小舌頭還想把碗底都舔幹淨。李問不讓小丫頭舔碗底，覺得樣子不大好看，他伸手拿過碗，看著小丫頭說道，“已經吃完了，沒有了，四丫，等以後哥有錢了給你賣好多好吃的。”
    李四丫聽到這話，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哥。
    “阿哥不騙你。”李問有點受不住小丫頭的目光，看著小丫頭餓的瘦巴巴的小臉，盡管他自己也不胖，但是還不到餓的麵黃肌瘦的程度。
    小丫頭打出娘胎就沒吃飽過，就真的是瘦的就剩下一把骨頭，再加上他小嬸其實不太管幾個女兒，幾個丫頭有在這個家裏過的也並不是太好。
    李問覺得自己其實也是一個自私的人，但是在這樣一個環境裏麵，他不自私也沒辦法，大家的肚子都吃不飽，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吃飽肚子。就是有點好東西他也是先顧著他阿娘和奶奶，餘下的菜是會想到妹妹和姐姐們，但是輪到她們的時候，已經沒有了。
    不過他想，他們家再過不了多久，日子就會好起來了。
    早飯吃的東西和往常一樣，早先李問吃過一碗麵條，到吃飯那會他不餓，所以就沒有吃。
    哼，是個孫子就是不一樣！
    李大花知道早上孫怡給李三寶煮了麵還下了雞蛋，都是她阿母允許的，想她生了娃都沒能吃個雞蛋，一個小子過一個生辰就有碗麵和雞蛋吃，就怪她生的又是個女娃娃，李大花想到這裏心有不甘。
    “一早你就擺著一張臭臉給誰看，你要不想吃飯就下去，不用吃了。”李王氏銳利的目光掃向老二家的婆娘，這個兒媳婦真的是越來越讓人喜歡不起來。
    早知道當年就讓媒婆去給兒子說外村個姑娘了，都比娶了這麼個東西回家的好，幹活就會偷懶，吃的比誰都多，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
    “哪裏的話，阿母，我沒有不想吃飯，我肚子餓著呢。”李大花喃喃說了一句，趕緊的低下頭吃她的飯。
    在這個家裏，李大花的心裏還是有點怵家裏阿母的，在阿母的麵前跟隻鵪鶉似的，有什麼話都吞進肚子裏麵不敢吭聲。
    李大丫和李二丫低著頭吃她們的飯，兩個丫頭在這個家裏沒什麼存在感。
    李四丫抬起頭，偷偷的瞥了一眼她阿奶和阿娘。
    吃過早飯後，一家人各忙各的事情去了，家裏兩個漢子到鎮上做活之後，地裏的活就交給兩個女人照看。今年的雨水好，過了春後時不時的就會下雨，地裏的莊稼也不用怎麼澆水，長勢看起來也好，相比於旱年來說要輕鬆多了。
    再加上大丫和二丫很多活都能幫的上忙，就連四丫都會跟在阿姐們的後麵幹活了，家裏的活計也能忙的過來。
    現在他阿娘去到哪裏都把他一塊帶上，所以他阿娘到地裏去幹活，就帶他到那邊去，李問跟在他阿娘的後麵。
    “你就在邊上坐著玩兒，別跑下來。”隨著天氣變暖，孫怡的咳嗽也漸漸的好了，女人看起來氣色比前陣子要好一些，看起來沒那麼蒼白了。
    “哦。”李問其實是想到地裏去幫他阿娘幹活的，其實幹的活很簡單的，就是見到地裏有草就拔出來就行了。不過他阿娘不許他下地，他隻好在一旁看著了。
    李四丫都跟著鑽到地裏去了，靈活的就像是條小蚯蚓似的。
    李問在樹下那邊等他阿娘，聽到草叢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的眼裏有點疑惑的看向那邊，以為是什麼野獸。而後看到一隻毛色水光黑亮的大黑狗從裏麵鑽了出來，一雙吊三角眼看向他。
    大狗抖了下一身黑毛，往他這裏走了過來。
    “將軍！你怎麼會來這邊？”李問的聲音裏帶著驚喜，他沒想到這隻大黑狗會出現在這裏。他對這條大狼狗並不是太害怕，可能是因此除了第一次之外，這條狗就沒再凶過他們吧。
    上輩子他小的時候，他阿奶養過一條狗，後來他阿奶走了沒多久，那條狗也跟著去了，就是從那次以後，他們家裏就沒再養過動物了。狗其實是一種非常懂人性的動物，所以李問並不是很怕狗，並且還挺喜歡的。
    等大狗走進了，李問才看到大黑狗的嘴裏叼著一隻野雞。
    大黑狗把野雞扔到他的麵前，野雞還在撲騰著翅膀，還是活的，李問看看大黑狗，又看看麵前的野雞，問道，“這是給我的？”
    回答他的是大黑狗一個高冷的眼神，而後這隻狗就走了，隻留下一個屁股給他。
    很顯然這隻野雞就是給他的！
    難道是獵戶記得他的生日？專程讓大黑狗給他送的野雞來？李問抓住在撲騰的野雞，嘿嘿的傻笑，他看著大黑狗離去的方向，大黑狗已經消失不見了。
    等到孫怡從地裏上來，見到兒子腳邊放著一隻捆綁好的野雞，孫怡就問道，“三寶，這、哪來的野雞啊？”
    她不會以為是她兒子去抓的，別說一個孩子想抓野雞，就是大人都不也一定能抓到這種東西。野雞不同家雞，長了翅膀會飛的東西，是很難抓的到的。
    “……是。”李問腦子一轉，想到了守株待兔的故事，說道，“是這隻雞自個撞上來的，就撞暈在這個樹頭邊上，剛好被我撿到了。”這雞雖說不是自個撞上來的，也是大黑狗給他送過來的，本質上都是一樣的，都是送上門的東西。
    他也不好說這隻雞是一條狗送來給他的，回去跟家裏也不好解釋。
    “是嗎？”孫怡半信半疑，不過還是高興的抓起了兒子腳邊的野雞，掂了掂，說道，“這隻雞可真有分量，正好今兒是三寶的生辰，這雞殺了給三寶吃肉。”
    “好呀好呀，我們有雞吃了。”李四丫從地裏上來，見到大娘手裏提著的大肥雞，聽到大娘說今晚吃雞，哇哇的叫了起來，可高興了。
    大丫和二丫也跟著高興，大丫笑的稍微矜持一點。
    見鬼了都，無緣無故的雞會自己跑過來撞暈在樹頭上？怎麼不見她這麼好運，就沒見過有雞自個送上門來給她撿的，李大花在心裏嘀咕。
    等他們提了雞回家，李王氏一聽孫子的話，對著大山拜了拜，嘴裏念念叨叨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張開眼睛後，對孫子說道，“我乖孫是有福之人，許是山神知道我乖孫今兒過生辰，給送了一隻雞來給我乖孫。咱們今晚就殺了這隻雞吃吧，正好給乖孫補補身子。”
    村裏的人家養的母雞都是拿來下蛋的，是舍不得殺來吃的。
    他們家裏都已經不知道多久沒吃過雞了，一聽說今晚有雞吃，大家都很高興。
    大刀往雞脖子上一抹，雞血噴了出來，沒一會那隻雞就不動了。
    “把水倒下來。”
    廚房裏煲了熱水，孫怡把雞殺了，李大花把煲好的熱水端出來倒下去大盆裏麵，大家一起動手把雞拔了毛。
    今日李山穀念著是兒子的生辰，比往日早了一些回來，在太陽還沒下山之前就從鎮上回來了。李山穀還從鎮上切了半斤豬肉回來，懷裏還藏了一小包糖，是他特意給兒子買回來的。
    “呦，家裏今天還殺了雞啊？”李二叔回來聞到了肉香味，掀開蓋子一看，看到盤子裏盛著的雞肉，問道。
    “是啊，這不是三寶今兒個在樹下玩，有隻野雞自個撞上去撞暈了頭，我們就撿了回來。”孫怡解釋道。看到自家漢子帶了肉回來，她接了過去，“怎的還買肉回來，咱們今晚有雞吃了，這肉咱們留到明兒再吃吧。”
    好在現在天還不是很熱，不然肉放到明兒都要臭了。
    “嗯。”李山穀點了點頭。
    李二叔還在驚訝竟然有這麼笨的雞，“多虧了這隻笨雞，咱們今兒有肉吃了。”哪管那隻雞笨還是聰明，他們隻要有肉吃就好，這麼笨的雞最好再多來幾隻。
    一隻雞砍成兩半，一半放到明晚再吃，一半拿去燉雞湯，再往裏麵放了大白菜和粉條去燉，煮熟的雞撈起來切成塊，有一大盤了。
    正好大家都回來了，李王氏就說開飯吧。
    “阿娘，吃飯了。”
    “嗯。”
    今兒桌子上有一大盤的雞，大家都有肉吃。
    隻要不做的太出格，李王氏也不限製誰多吃還是少吃，她把切出來的雞腿放到了孫兒的碗裏。對此李大花也沒什麼意見，就是有什麼意見她也隻得放回肚子裏，她往那盤雞上下筷子可也沒少。
    他們家裏人多，半隻雞分下來一人也沒幾塊，但是盡管如此，大家吃的都很高興了。
    吃了雞還有雞湯喝，雞湯煮出來的大白菜又香又軟，李問吃了一大碗的粉條，喝了兩碗湯，吃的很滿足。
    不過今天不止是他吃的很滿足，大家都吃的很滿足，最後連鍋底的湯都喝光了，一點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