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噢——
    清晨的天還沒亮，不知道誰家的大公雞開始打鳴了。
    床上的漢子先醒了過來，李山穀從床上起來，往兒子的小床那裏看了一眼。攔在床邊的兩個枕頭都已經掉地上了，床上的小子卷著被子，上半身子掛在床上趴著睡覺，下半身在地上，屁股還坐在那隻掉到地上的枕頭上，人差一點都整個都掉到地上去了。
    也不知道這個小子夜裏是怎麼睡覺的，不過一想到從前兒子和他們一起睡，他臉上吃了那麼多兒子的腳板子，李山穀這個漢子頓時就沉默了。
    李山穀從床上下來，腳上穿上了鞋子，走過去把兒子抱回了床上，給人蓋好被子。
    一到床上的小子軲轆就滾到床裏邊去了，身子貼著床的護欄，不在外邊這裏就沒那麼容易掉下來。李山穀拿起掛到床尾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在身上，而後輕輕地拉開了門，往屋子外麵出去了。
    聽到咿呀的開門聲，床上的女人張開了眼睛，正好見到夫君出去的背影，眼睛搜尋上小床上的兒子，臉上露出了笑。女人又閉上了眼睛，悶咳了兩聲，胸膛上下地起伏著，呼吸的聲音有點重。
    清晨的小山村的空氣清新，地上的草木上還有著晶瑩的露珠，在太陽升起來之前都還會掛在上麵。林間的小鳥在吱吱喳喳地叫著，從這棵樹上跳到那棵樹上，在唱著歡快的歌曲。
    早起的漢子肩膀上擔著水桶出去挑水了。
    他們村子裏有一口古老的水井，一村子的人都是到那裏去擔水，像現在雨水充足的季節還好，井裏的水多，什麼時候去打都有水。要是碰上旱季的話，一口井的水那麼多人挑來吃，不去早井裏的水就會給人打完了，所以一到旱季都是半夜就得去打水回來。
    這個時候村子裏的許多人家都起床開門了，也有不少的人擔著水桶去打水回家吃。
    在夫君起床之後，在床上躺了沒一會兒婦人也跟著起床了。
    她去看了看在小床上還在睡覺的小孩兒，見到小孩兒天真可愛的模樣，婦人的嘴角彎了起來，眼裏帶著笑意。見小孩睡地好，她輕手輕腳地拉開門出去了，讓小孩子在床上繼續多睡一會。
    床上的小孩睡的四仰八叉，好在沒有再滾下床了。
    嘩啦——
    擔水回來的漢子把水倒進了水缸裏麵。
    在旁邊淘米的年輕婦人看了自家漢子一眼，笑起來一雙眼睛彎彎的特別好看，問道，“這麼快就打一擔了啊，今兒打水的人多嗎？”
    把水倒進去的漢子轉身看向他的媳婦兒，發現媳婦兒正笑看著他，李山穀的臉驀地一紅，好在漢子的臉皮黑看不出來，低頭說道，“還好，不多。”
    “哦，那你再去吧，再打兩擔回來就行了。”孫怡說道。
    “嗯。”漢子挑著扁擔擔著水桶，出了門去打水了。
    一早挑了兩桶水回來，走了這麼遠的路，李山穀的身上都出了一身薄汗了。
    這會兒屋子裏的幾個丫頭都醒來了，姐妹幾個相互幫忙梳頭發，姐姐幫最小的妹妹紮好小辮子，穿好身上的衣服，知道這會兒他們大娘起床了，兩個大丫頭要出去幫大娘幹活。
    四丫年紀小，這會兒醒來跟在後頭都還迷迷糊糊的，一臉沒睡醒。
    孫怡看到四丫眼睛都還未大張開，摸著小丫頭的臉，問，“四丫頭還要不要回屋裏睡多一會啊？”這會她家三寶都還在屋裏睡覺，四丫比她家三寶還要小一歲呢，每天一早就跟著姐姐們起身了。
    “大娘我不困，不去睡的。”四丫頭搖頭，阿奶要知道了會罵她好吃懶做的，四丫頭就是困也不敢還回去屋裏睡。
    這會兒灶裏的火燒上了，鍋裏的米粥在熬，廚房的煙囪裏冒出了白煙。二丫坐在灶前看火，大丫跟著她大娘忙活著家裏的活計，一家人住在一起，要做的事兒每天都很多。
    這會兒李王氏那屋裏的門也開了，老太太從屋裏出來了，見到大兒擔水回來，大兒媳婦也在忙活了，幾個小丫頭在跟著幹活。沒見到孫子，知道孫兒還在屋裏睡覺。
    但是看向二房還關著的門，老太太的臉色就不太好了。
    “哇哇……”
    一家人隻有李二叔那屋子還沒開門，裏邊傳出小孩在哭的聲音，還有婦人罵孩子的聲音。李二叔在屋裏穿衣服，他是被孩子的哭聲吵醒的，這會兒臉色不太好，穿好了衣服陰沉著一張臉出去了。
    屋裏的李二嬸子解開了腰帶，拉開了衣服，抱著孩子在喂奶，小嬰兒張開嘴吸吮了乳汁，才堵住了哭聲，不哭了。
    在屋裏睡覺的李問是被嬰兒哭的聲音吵醒的，這會兒屋裏就隻有他一個人，李問知道他阿爹阿娘都已經起來去幹活了。外麵的天才剛亮，這會兒就早上六七點鍾的時間，想他以前讀書都沒有起過這麼早。
    李問從床上坐了起來，手裏抱著被子，張嘴打了一個哈欠，一臉睡眼惺忪，一頭小黃毛狂野地亂翹著。
    “三寶，醒了嗎？什麼時候醒來的啊，怎麼不喊阿娘。”李母不時會關注她那屋子，看屋裏在睡覺的孩子醒來沒有。看到孩子坐在床上，她推開了門走了進去，把手上打著的一盤水放到了台子上，擰了一條毛巾去給孩子擦臉。
    “阿娘，我自己來。”李問這會兒已經醒來了，隻是人還不大清醒，讓他阿娘給他擦了一把臉，他就接過他阿娘的毛巾要自己擦。然後用小杯子打了一杯幹淨的水漱口，用手指進去刷了刷牙，把口裏的水噴出來。
    這個世界沒有牙膏那些東西，應該是有刷牙的粉還是什麼的，隻不過一般的人家也不會花錢去買那些東西，他們家裏也沒有。他早晚會用清水漱漱口，算是清潔一下口腔，從前習慣了刷牙，不然不刷牙總感覺有點什麼不對勁似的。
    來到這個世界最大的一個不適應，大概就是生活中的不方便吧。
    “三寶坐好，阿娘給你把頭發梳一梳。”婦人見到小孩兒頭頂上亂糟糟的小黃毛，拿起了她的梳子幫小孩兒梳頭發。
    這把梳子還是她剛嫁過來李家的時候，夫君買來送給她的，孫怡一直都很寶貝這把梳子，這是夫君給她買的為數不多的東西之一。
    李問乖乖地坐在小凳子上，任由他阿娘給他梳頭發。
    他到現在都還沒有學會梳頭發，每天起來都是阿娘幫他梳的頭發。在婦人巧妙的雙手之下，很快的小孩兒一頭亂糟糟的小黃毛就梳理乖順了，紮上兩個小巧的發髻，說道，“好了。”
    “謝謝阿娘。”李問伸手摸了摸頭頂上的小發髻，要不是古代的人都說身體發膚受製於父母，連頭發都不能隨便剪，他其實更想把這頭小黃毛給剪掉了，這樣早上起來他就不用他阿娘幫他梳頭發了。
    “我們家三寶長的真好看。”婦人仔細地瞧了瞧她的孩兒，說道。
    “那是，我長地像阿娘嘛，阿娘這麼好看，三寶自然也好看的。”李問摸著自個兒的小臉，很是自戀地說道。他在誇自己的同時，還不忘記帶上他阿娘，他阿娘才是最好看的女人。
    孫怡捂著嘴就笑了，這孩子嘴巴怎地這麼會說話哦。
    等李問從屋裏出去，他阿奶見到他一口一個“乖孫”，李問乖乖地喊了一聲“阿奶”，任由他阿奶抱著他又親又抱的，就當是長輩在親吻他，所以也沒有抗拒。
    ***
    這個時候家裏的早飯已經煮好了。
    早飯吃的是米粥和窩窩頭，一鍋粥裏稀的沒幾粒米，都是水，還有一碗送粥的鹹菜，一家人圍著桌子坐下來吃早飯。今早上二嬸子也下了床，出來外麵吃飯了。農家人沒那麼多講究的，很多女人身體底子好的，生了孩子第二天就下床幹活了。
    “小嬸你怎地就下床了，不在床上多躺兩天哩？”孫怡見到小嬸第二天就下床了，小聲地問道。
    “躺不住，想下來走走。”李二嬸子說道。
    李問看他小嬸的臉色不太好，整個人都還帶著浮腫。他二嬸原本就是屬於骨架比較大，身材看起來偏胖的那種女人，隻不過現在這種胖和平時那種胖是不太一樣的，臉上還帶著點土灰，看地出來生完一個孩子之後，女人是大傷元氣。
    他從前都聽人說，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裏走了一遭，所以這也說明了女人生孩子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現代的女人生完孩子都會坐月子，就是說生完孩子後好調理回身體。隻不過放在這個社會，女人要生了孩子就一個月不幹活，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吃的也不好，每日都是清湯寡水，連一口肉都沒有。
    他看他阿娘現在身子這麼差，怕是除了當初生他的時候難產，還有就是生完孩子後沒有坐月子調理身體，才會年紀輕輕就落下一身的毛病。李問隻能是在心裏歎了一聲，為他阿娘，也為這個社會的女人們，都不容易。
    李王氏見到二兒媳婦下了床，臉色才是好看一點兒，說道，“既然能下來了，就別整日都賴在床上，誰家的女人不生孩子的，身子哪有這麼嬌貴了。”
    “是，阿母我曉得。”二嬸子應道。
    一家人吃過早飯後，家裏的漢子下地去幹活了，孫怡收拾了昨天換下來的衣服，準備拿衣服到外麵的河邊去洗。三月的天，河裏的水還涼，二嬸子剛生了孩子也不適合去河邊洗衣服。好在她家裏的兩個丫頭能幫忙幹活了，大丫和二丫抱著一個木盆，裏麵裝著髒衣服，跟著他們大娘去洗衣服。
    走之前婦人還不忘記跟孩子說一聲，“阿娘去河邊洗衣服了啊，你不要跟著過來，族裏的牛你阿爹去拉出去了，你一會去看看就成，別到處跑知道嗎？等阿娘洗完了衣服就回來家裏，你出去玩玩就回來。”
    “嗯嗯，阿娘我曉得，你和阿姐他們去洗衣服吧，我一會去看牛。”李問知道現在的年紀小，危險的地方他最好還是不要去，盡管他是會遊水的，但是一不小心掉下去，還是會有點危險。
    一想到河裏有魚他就咽口水，他都忘記上一次吃魚是什麼時候了，等他再大一點他就可以去河裏抓魚了。
    在他阿娘和阿姐們出門去洗衣服，李三寶帶著李四丫去放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