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灶鍋邊的葉寸翡一手持刀麻利揉捏著麵團平開花口深近見其芯，起了溫後小火入鍋，輕手以熱油淋澆花背炸開層層酥皮如花綻放，淺淺香氣散出小心撈至一側漏網控瀝，以糯米紙吸去多餘油分呈碟，邊回著爹爹的調笑邊不厭其煩重複這個過程。
    細細嗅來那大蒸裏發出的荷葉清香逐漸壓過了所有味道一頭繞在鼻尖，竹筷戳著碟中的白團見它凹陷快破鬆手時候又再彈起白胖，一切是那麼熟悉，讓自己不禁記起了幼年翻山進水時候的調皮，有些感慨道：“時至盛夏，我總和…下塘子摘荷花采荷葉，逮了山雞就回家要…給我們做荷葉蒸雞，…一看我們渾身髒兮兮的就氣得直指澡間，然後…就會笑嗬嗬的出來打圓場，而您坐在一邊聽我們被數落竟是笑得開心。”
    葉煙白心細，見周慕煙臉上的表情越說越不對了，伸手拍醒了差點陷進魔障的兒子，“既然記不清那些珍貴美好的過去，不如好好享受今後每一日給你帶來的驚喜悲歡。”
    “可，爹爹，這裏是空的。”情不自禁撫上胸口，沒了過去的心裏會覺得寂寞。
    “那時日子自在，可是慕煙，你已經長大了，要清楚明白今後和過去一樣重要。”時間太久，往事就已經不再曆曆清晰了，可此時此刻最直觀的感受不過嘴裏甜了心也甜了，“若是空了，就讓新的東西去填滿它。”雖說都是忘，但歸根結底慕煙是與自己不同，自己淡忘了過去，而他是失去曾經，就像那些回憶是被迫失去，強行從生命裏剝除了一般，不甘是難免。
    “你不願，我和衍之便不催，我們可以等。”葉煙白和周衍之心裏明白，醒來後不記往事卻如天塹難越讓周慕煙修行多年始終寸步不前，但他們並不著急，或許該說急有什麼用，個人造化由己由天，隻能隨著他去啊。但作為長輩者，該提點的自然半分不會少，伸手再夾一隻豆沙團子進自己碗中，朝著掌勺的葉寸翡努了努嘴，“慕煙你看，一切都不一樣了。”
    這身影比約著模糊的印象是更高了還失了柔軟的身段，不是青白色的衣著該是紅豔些的，“好像是…有些不一樣。”
    遞到桌上的頭一份荷花酥自然是給自己的，興奮搓了搓手捏起了木叉搭上瓷碟轉手推到了兒子手邊，“那慕煙告訴爹爹，看著那為你在油煙中忙碌的寸翡，現下你心中可似這軟口點心般甜蜜？”
    對半切劃開的荷花酥終於露出了在裏麵調得沙綿的小芸豆餡，一口下去酥脆聲響齒間豆香四溢，“這餡，不甜啊。”
    “不甜？”這下葉煙白就輪到不高興了，伸手就想把剩下的半塊酥撿走，卻見周慕煙嘴上說著不甜手下倒是動作的快的拉走瓷碟，“不甜你倒是還我啊。”
    周慕煙揚了揚木叉把最後的荷花酥放進口中笑得得意，“真不甜，可心裏灌滿了蜜啊。”
    “自然是不甜的，芸豆清淡，糖蜜稍許就足夠了引香去澀保留豆味，再說前頭上核桃豆沙團子已經是甜口的了，這荷花酥再甜了，嘴裏發膩胃裏就生厭懶進食了。”剛下的麵團需要時間熱熟花芯可以稍微走神，葉寸翡便轉頭說起了話。然而事實證明做事就是需要專心的，一移開目光挽起露出的手臂便被濺起的油花燙了紅印。
    在廚房裏忙活刀切油濺那是再正常不過了，可周慕煙自小遠廚，眼看弟弟被油花燙了也一言不發的繼續用勺輕澆熱油，想出聲喊停但又覺得不應該，“爹爹，我心裏有點難過，可又覺得很開心。”隨手抓了塊帕子到鍋邊替弟弟擦掉了手臂上的油漬，放下了他不妨礙行動的裏衣。
    “別別，衣服會髒。”看著周慕煙接近葉寸翡連忙撅起屁股把人往外頂了頂，生怕他被油煙熏著。
    “換，哥哥給你買。”
    話聽著很霸氣就是理解有了點偏差，笑得漏了氣一陣手抖把炸成形的酥放置在一邊停了手，“寸翡是在說哥哥的衣服會髒。”
    “買，父親他有錢。”
    嚐到的荷花酥味道一如既往的好，貼在一塊親密交談的兩兄弟讓葉煙白很是欣慰，果然有了寸翡之後慕煙也變得像個大哥哥了，垂眼燒了杯苦茶倒在了地上，“長大了，會心疼人啊。”
    動作雖小但都看在老管家眼中，低聲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詢問道：“公子，可要老仲去一趟？”
    “看看，就說了年輕人比不得管家貼心仔細，辛苦您代我走一趟嘞。”
    “那是。”伺候了多少年處理了多少事，能不懂麼，取了方盒放上兩隻團子一口花酥拱手就離開了。
    人是貪心的，但更可怕的是貪心的人一顆有貪心的胃口，砸吧砸吧了嘴捧著碗一雙就望著葉寸翡，也不開口就那麼盯著。
    “荷葉蒸雞還要一會，師父吃完酥就老實喝茶水清口吧。”葉煙白不喜歡藏著情緒，吃甜想鹹的念頭沒說出口，但那樣子映在眼裏可叫人看得太清楚了。
    葉煙白就很不服氣，立刻出言回話，“我有老實在等呀。”

    作者閑話：

    初到。
    (ง•_•)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