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風很涼，蘇禾緊緊的蜷起身子卻依舊沒辦法從夢中醒來。夢中的自己還是幼年身量緊緊的抱著懷中的衣物衝身邊的人哭喊"衣服還在，人怎麼就不回來了呢？你們都騙我！"
    身旁的人熙熙攘攘的看不清容顏，直至那抹紅色的身影出現。阿娘蹲了下來猛的抓住了吵鬧的他，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禾，你醒醒你根本就沒有弟弟。"
    蘇禾猛的從夢中驚醒，大口的喘著氣，苦惱的笑了笑，真奇怪呢又是這樣的夢。
    夜已經很深了隔壁母親的房間傳來陣陣輕微的咳嗽聲，蘇禾有些不放心的起身打算去查看。床前一個半大的孩童低頭不停的在地上摳挖什麼沒有眼白的眼睛偷偷的斜過來，蘇禾習以為常的深吸一口氣低頭整理好衣袍，無妨隻要裝作沒看見就好了。
    阿娘顯然是聽見了蘇禾起身的動靜，開門迎了過來。蘇禾眼中的母親舊是一身紅衫清冷的眉眼讓人看不出來年歲隻眉間的疲倦讓人心疼。
    蘇禾的母親雲袖是這村中唯一的靈媒，早些時候為村民解決一些驅鬼辟邪或是超度亡者的事情年歲不大卻極其受人尊重，照理說靈媒都是極其尊貴的身份哪怕是那些修真子弟都要敬重三分，又何必要在這虛蛇村苦熬呢？可這女人卻也奇怪帶著個五歲的孩童在這一住就是十一年。
    可惜近六年來蘇禾的阿娘雲袖和村民的關係卻勢同水火，原來自從蘇禾十歲患了場大病這雲袖便閉門謝客不肯再幫村民們處理一點有關邪祟的事久而久之村民便有了怨言說她是與邪祟勾結的妖女，雲袖也不惱就隻帶著自己的兒子蘇禾在一方庭院開田種地過自己的生活。
    "還不快滾"雲袖衝著門廊那摳挖著地板的小鬼一聲怒喝，那小鬼本是循著靈氣而來卻不料在這山野遇見個靈力高升的靈媒一竄便沒了蹤影。
    蘇禾見阿娘起身忙問起她的身體情況，雲袖摸了摸兒子的頭無奈的笑道"阿禾怕嗎？"
    蘇禾見狀搖了搖頭，不評不論是若無物這是六年前蘇禾第一次見到這些東西時母親對他說的。
    六年前，十歲的蘇禾第一次瞧見這些東西，便被水鬼纏上，母親以修為為引才勉強留了他一命。
    通鬼神斬妖魔謂之以靈媒，可他蘇禾居然是個隻可通鬼神的靈媒。蘇禾這個靈媒說到底連普通人都不如他周身靈力充沛是妖魔最好的引子，卻沒有自保的能力。
    阿娘不得不出此下策，要蘇禾裝作沒有通鬼神的能力來躲過妖魔的襲擊。
    蘇禾望了望屋外蠢蠢欲動的妖魔鬼怪轉頭閉上眼睛低聲告誡自己不可論。至於那個夢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做的呢？蘇禾想不起來了。
    聽著身旁阿娘低聲的咳嗽，蘇禾不禁皺了皺眉頭忙扶娘坐下自己背上背簍上山采藥去了。
    夜色將盡，山間樹木層層交疊顯得還有些陰鬱。這時辰村民們都還未起身整個林間顯得安靜極了，蘇禾低著頭專心趕路。麵前的小路上有兩位公子不停推搡著見了他忙停了下來。
    蘇禾抬頭打量著這兩人，青衣玄佩緊束發冠腰間皆繡著鸞鳥紋飾一瞧便是清河派的子弟。蘇禾不願招惹也不願得罪隻得立在原地等兩人讓開一條路。
    "這位小兄弟，是這虛蛇村的人吧？不知覺雲觀所在何處啊？"為首的少年眉目清雋溫和的問道。
    蘇禾聽見覺雲觀本能的皺起了眉頭向二人搖了搖頭奪路向前走去。
    身後的少年顯是對他的態度不滿正待發作身旁的人攔下了他低喃道"落笙，你可不能再惹事了，大師兄特地交代我要我看著你"
    被喚作落笙的少年又重重的推了那個清雋的少年一把不滿的嘟囔道"落玄，就你多事"
    才下過雨的山路有些泥濘，蘇禾采了些性質溫熱的草藥準備回家終有些放心不下那兩個清河派的子弟決定去覺雲觀看看。
    蘇禾之所以如此忌諱這個地方，卻也是因為他清楚這觀裏供奉的東西非神非仙乃是山鬼。
    那兩個清河派的子弟在蘇禾走後，在山中四處尋路終在河邊尋到了一個浣紗女問到了覺雲觀的去路。
    "落玄，你說先前那小子為什麼不理人。瞧他那樣子就是知道覺雲觀在哪。"落笙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向身旁的落玄問到。
    "許是怕生人吧？"落玄瞧著身旁人的樣子無奈的聳聳肩
    “呦，你落玄不是號稱清河小郎君的嘛連你這樣的都怕？”
    “小師弟，你要是再這麼多話待會見了大師兄你在山下偷食人山楂的事師兄可不替你瞞了哦。”
    “切，不瞞就不瞞還怕了你不成。不過說真的啊，落玄你說師父和師兄找這覺雲觀做甚，還神經兮兮的非要我們找到了就立刻彙報。”
    "師父和師兄自是有他們的道理，不過大師兄既然讓我跟著你也必是怕你胡來。"
    "我胡來，我若是真要胡來落玄師兄你又哪裏攔得住我。"落笙說到這眉目間的光彩明顯暗淡了幾分。
    落玄聽到這正欲安慰他的小師弟，卻聽見落笙又在前方大喊道"師兄，你聽是歌聲"
    "歌聲？落笙你跟在我身後且去瞧瞧。"
    歌聲入耳落笙早來了興致哪裏肯理會自己師兄的話快步奔上前去。
    前方隻有潺潺流水，水後是一片淺澤沙地浮著不少蘭草。
    "沒路了？"落笙心在自問道再回頭身後卻哪裏還有自己師兄的影子。幻術？雕蟲小技。落笙作為清河派的子弟既然已經可以獨立執行任務那麼也必然不是等閑之輩哪肯將這點小法術瞧在眼裏。
    "烏雲！讓這裏的小妖怪嚐嚐我們的厲害"落笙反倒有些興奮的向身後的長劍喊道，那柄烏雲劍倒也是隨了主人的性子一躍而起劈開了眼前的煙霧。
    意料之中的光明並沒有前來眼前還是這一片沙地，落笙不甘心如此反複幾次到底顯得有些狼狽。
    奇了！莫非不是幻術？落笙還在疑惑，低頭卻忽的看見了倒映在水中的覺雲觀。
    什麼？這怎麼可能。落笙再次抬頭確認麵前的沙地上空無一物，而水中覺雲觀的倒影卻是分明的待在那。
    落笙正有些慌了神卻又聽見水中一陣飄渺的歌聲傳來恍然間他看見一個少女乘赤豹而來。
    落玄眼見自己的師弟癡了一般走向那片吃人的沙洲，忙欲阻攔耳邊卻突然響起女子的哭聲先是一聲然後整個山坡的哭聲。落玄身後的蘇晴劍錚錚作響，落玄回頭撫了撫劍鞘輕聲道"不得無理"
    蘇晴劍的振鳴戛然而止，女人的哭聲也戛然而止。接著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笑聲。
    "好一個天資芙蓉色，清河小郎君"一個甜到發膩聲音響起來人是個玄色的衣衫窈窕身材的女子，她一開口整座山上悲鳴的女子都噤了聲。
    落玄怔了怔向那女子施了一禮，一麵溫言向那女子討要自己的師弟另一麵卻還防著這女子突然發難。
    可惜，防不勝防。身後藤蔓忽動，蘇晴劍一轉直指那女子眉心還是低聲道了一句"得罪"
    蘇禾踉蹌趕來時，覺雲觀便已變天了。在蘇禾眼中那落玄隻顧與身旁的玄色衣衫的女鬼纏鬥卻不知此時漫山遍野都靜靜地站滿了同樣玄色衣衫的女鬼。
    她們低著頭似笑非笑，腳踝上都纏繞著赤色的絲線，絲線上綁著一個銅製的鈴鐺。
    蘇禾瞧著落玄絲毫沒有發覺的樣子，猛的清醒過來暗道糟糕"不，他看不見這些站著的女鬼！"
    蘇禾躲藏在槐樹後，望著眼前愈來愈激烈的戰鬥暗自傷神，終究下定決心向前走去。
    鬼怪和嗜殺的妖魔不同，鬼怪除了特殊原因是不願殺傷毫無靈力的普通人的。因為殺了有靈力之人或是修道之士還可以墮魔化妖但若是殺了些人便再入不了輪回，終日飄蕩於塵世不歸六界。
    "喂，小兄弟！你可別一人在這處舞劍，你要找的覺雲觀還在前方"蘇禾百般思量隻好裝作看不見這些鬼怪出言提醒。
    落玄和那女鬼聞言都停止了纏鬥，那女鬼麵目忽就變得猙獰死死地盯著蘇禾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
    多年來於鬼怪相處的經驗讓蘇禾出奇的冷靜，那女鬼沒看出什麼回頭準備再次動手。
    蘇禾急忙上前拉住落玄的衣袖不依道"公子你且向前去前方那個山頭便好，我需得在此處為我娘采些草藥。"
    落玄見是先前那位小兄弟，有些不明所以聽他這話似乎是對此處的纏鬥毫無察覺隻將自己當成了在此處舞劍的閑人，有些無奈的打算開口解釋卻見那人明豔的一張臉上寫滿了焦急，心下不忍卻不料那女鬼突然發難顯是不讓他離開這座山頭。
    落玄心下思慮莫不是這小兄弟誤打誤撞的瞧破了女鬼的計謀，這山頭真有什麼自己沒發現的東西？
    蘇禾見這一人一鬼又糾纏在一起故作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隻希望這落玄能聰明點離開這座山頭，自己恐怕也隻能幫他到這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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