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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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這天,秦綬起了個大早,拿著望遠鏡站在窗邊,掀起窗簾一角,鬼鬼祟祟地撅著腚向窗外看。從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宮布夏家的陽台以及客廳和廚房的一角,當然還有一部分臥室隻不過估計宮布夏還沒起床,窗簾拉著,看不見裏麵。
其實宮布夏早就醒了,準確地說,他根本沒怎麼睡。他作了一整晚莫名其妙的荒唐夢,他夢見秦綬變成了一隻大尾巴狼,在自己身後撒開腿狂追,自己拚死拚活跑了一晚上,還是走投無路跑到了懸崖邊上,懸崖下橫七豎八地躺著秦昭、豆豆、園長,還有自己爸爸媽媽的屍體,而他也被秦綬追著掉下山崖。在夢中感受到的強烈失重感讓他倏地睜開眼,又被這個玄妙的夢嚇得再也沒睡著。
他轉頭看看鍾,覺得差不多到起床時間了,於是頂著雞窩頭和濃重的熊貓眼,頭昏腦脹地下了床拉開窗簾。
秦綬嗷嗚一聲,又往牆邊躲了躲,隻露出一點望遠鏡堅持不懈地偷窺。
當然,正直的秦先生絕不承認自己在偷窺。
“爸爸你在幹嘛?”
“噓,別說話,爸爸在觀察。”
豆豆走上前湊在爸爸身邊看,發現對麵宮老師家的窗簾拉開了,興奮地拉開窗戶對著對麵大喊:“宮老——”
秦綬嚇得一個哆嗦,趕緊扔了望遠鏡,一個箭步跨出去抱住豆豆,捂住了他的嘴:“臭小子!”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當之勢一閃身躲到了牆後,過了一會兒,才探出頭確認了宮布夏並沒有發現這個絕佳的觀賞角度,才鬆了口氣,瞪著豆豆威脅他:“今天我秦綬就要罰你背詩!背不下來不帶你去宮老師家蹭飯!”
豆豆緊張了,圓圓的小狗眼瞪得更大:“什麼詩?”
秦綬哼哼兩聲:“曹植的《七步詩》,跟我背——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意思就是,想要把豆豆煮熟就要用豆豆的辮子燒火,豆豆沒了辮子,在鍋裏嚶嚶嚶地哭。”
豆豆警惕地捂著腦袋:“豆豆沒有辮子!”
“爸爸幫你留一個!”
幸好宮布夏聽不見秦綬家裏的動靜,否則可能一氣之下把秦綬炒一炒下飯。事實上,幾秒之前,他接到一個十分難得的電話——一個顯示歸屬地是他老家的陌生電話,宮布夏懷疑他的信息泄露,被老家新建的商鋪惦記上了。
他清了清嗓子,接起了電話:“喂,您好。”
電話那頭愣了一會兒,才冷冷地說:“自家電話都記不起來了。”
宮布夏聽出了父親的聲音,連忙拿開手機確認了一遍電話號碼,才重新放回耳邊,語氣與接到陌生電話一般無二:“對不起,剛才在忙,沒注意看。”
宮布夏也沒想找個話題,氣氛就這樣僵了下來。那邊一陣噼裏啪啦的亂響,再聽到已經是母親的聲音了:“夏夏,我是媽媽。”
宮布夏的眼眶瞬間紅了,他喉嚨有點發緊,隻能發出一聲短促的應答。
“你爸爸最近身體不太舒服,他本來不讓我告訴你,但是你也好久沒回家了,我想著應該跟你說說,你看看什麼時候方便,回來一趟。以前的事……”宮布夏聽到母親的啜泣聲,“是爸爸媽媽欠考慮,你……你還願意回來嗎?”
“我馬上過去。”
正好是雙休日,宮布夏掛了電話之後,急急忙忙定了最近的車票,趕回老家也已經是接近黃昏。父親住在醫院裏,宮布夏走進病房的時候,靠坐在床上的父親隻是斜眼瞥了他一眼,就執拗地轉開了頭。母親迎上來,走著走著眼睛就紅了,拉著宮布夏到椅子上坐下。
宮布夏也有點鼻酸。想來的確有十多年沒見了。
“夏夏……”母親抹了抹眼淚,“長大了,媽媽都快認不出了。還好,看著沒受委屈。現在在做什麼?”
現在自然是看不出受了委屈的,可剛離開家那幾年,自己文化水平不高,又不太願意做苦勞,在酒吧端盤子端啤酒,一個大男人還跟小女生搶著坐公司前台,受盡白眼,近幾年找到了幼教的工作,生活才勉勉強強步入正軌。
宮布夏歎了口氣,什麼也沒打算說:“在幼兒園當老師,帶帶小朋友。”
母親撫摸著宮布夏的手連連點頭,倒是父親拉長耳朵聽到了,冷哼一聲:“自己沒孩子,還要幫別人帶。跟你這麼大歲數的人孩子都滿地跑了。”
豆豆可不是滿地跑了麼。
忍不住想起豆豆的宮布夏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父親,母親先站起來罵了一句:“死老頭子,兒子好不容易才回來,你又要把他氣跑,他自己過的挺好的,你還要拿著拐杖把他打殘了不成!”說著說著,她眼淚又滾了下來,“當年也是我糊塗想不明白,沒攔著你,現在你要是還想打他,你先從我棺材板上踏過去。”
宮布夏一看母親一把年紀話都說出死氣來了,隻得站起來勸母親消消氣,又詢問起父親的病情岔開話題。聊了沒幾句,宮布夏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喂!宮老師!豆豆餓啦!”
“不準沒禮貌——”秦綬搶過電話機,聲音在拿到電話的瞬間就軟了下來,“宮老師,在哪呢,看你家沒開著燈啊,吃飯了嗎?”
宮布夏看看表,才發現已經快六點了,他向母親示意,起身出了病房:“對不起啊,我父親病了,我現在在老家,走的時候沒和你說,你和豆豆還沒吃吧?我家冰箱裏還有幾袋速凍餃子,備用鑰匙放在門口的腳墊下麵。”
“不不不,怎麼會沒吃?”秦綬讓豆豆不要出聲,自己熟練地翻起了外賣電話,“你父親病了?嚴重嗎?”
開玩笑,讓秦綬生火做飯,還不如他背著炸藥包炸學校簡單點。
“沒什麼事。”宮布夏想了想,又說道,“就是好久沒回家了,陪他們聊一會兒。”
“那就行,你好好照顧父親,我會替你向園長請假的。”秦綬也不好多問,“你放心,有我出馬,就是請十天半個月的,園長也能讓你帶薪休假。”
宮布夏忍不住笑了:“不用,我明天就回來了,我要是真在這邊十天半個月的,豆豆都要瘦成豆芽菜了。孩子還在長身體,別餓著他。”
“好!那我和豆豆等你回來!”秦綬喜笑顏開。
掛了電話,宮布夏回到病房,就看到母親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
“是男朋友嗎?”
宮布夏看著眼前這個甚至想催他找男朋友的母親,一時竟想不起當年那個隻會在父親揮拐杖的時候在一旁哭哭啼啼抹眼淚的女人了。
“不是,是我班裏一個學生的父親。他一個大男人帶孩子不容易,我平時偶爾幫他帶帶孩子。”
“唉,有孩子了啊……”
宮布夏也是跟小女生搶過飯碗的人了,早已過了有了感情問題還要向父母求助的年紀。
沒錯,秦綬對於宮布夏來說,是個性質非常嚴重的情感問題。秦綬那一張嘴,就算在棺材裏,也要用腐朽的聲帶可勁兒貧,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十句裏麵有九句都在跑火車,剩下一句也不見得是真的。所以秦綬那些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撩漢方式,宮布夏還真不能信。
奈何對方臉皮太厚火力太強,輕易地把宮布夏燒了個對穿。
作者閑話:
感覺已經過半了?快要結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