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冥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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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釋仙閣出來,謝青眉果然是大變活人,紋了嘴唇和眉毛,開了內外眼角,原先的內雙割成了外雙,鼻頭重新削尖調高,左右麵頰各挨了十幾針,下巴上也打了兩針,用釋仙閣裏那倆孿生女醫的話說,回去腫三天保管苑公子會喜歡她。
苑公子是誰謝青眉大概猜得出,她本來以為好不容易離開了異苑,合該有個好歸宿。
但如今細細想來,無非不過是第二個異苑,苑公子不過是第二個媚姐,絲毫沒差的。
前三天謝青眉大門出不了二門邁不動,兩隻眼睛腫成兩條瞧不清路的細縫,初六怕她亂躥亂動影響效果,索性把早操晚課全部停掉,整日裏守在她的床榻邊上,謝青眉要喝水他便給她遞上水杯,謝青眉要吃水果他便洗淨切塊直接送進她嘴巴裏。
謝青眉當時那個開心那個解恨呀,結果好景不長,三天後初六再次變臉。
停掉的早操晚課全部恢複,理由是謝青眉的刀口已經不腫可以正常訓練。
經曆過異苑的事,謝青眉很曉得利害關係,所以隻得忍氣吞聲屈於初六。
這天午休時初六教謝青眉學化妝,在此之前謝青眉從未接觸過化妝,自然不曉得甚麼是甚麼,自然不曉得甚麼該用在甚麼地方,甚麼該用在甚麼後麵,於是初六再次板著臉對她一通冷嘲熱諷,謝青眉當然不是個吃生米的,於是語帶機鋒嚴苛回擊。
兩人正吵在興頭上,窗外連廊上閃過兩道人影,賜紫倚上窗框吐氣如蘭。
“聽說妹子去了釋仙閣,我早說該來瞧瞧的,這不,前兒宮主派了我一單大任務,我這人一忙起來就忘記了時間,昨兒個下半夜才回來,上午睡了會就趕過來了。”說著一笑,眼下兩道肉鼓鼓的臥蠶更加明顯“這裏是我給妹子的一點心意。”
竹篾編織的提籃拎起來,裏麵堆滿各色新鮮水嫩的水果,隔著窗戶陣陣飄香。
初六放下手中的胭脂步出門去:“我替主子謝過紫主子關心,紫主子裏麵請。”
賜紫進屋大呼小叫:“你們怎麼還在學化妝!都到這時候了,難道不是該學形體和禮儀?”
謝青眉不知如何回答,賜紫則是一臉的天真加純情:“如果妹子不想要你的影侍了也可以告訴我,我來替你對宮主說,咱們何不換個好點的回來?”
一聽影侍還能換謝青眉立馬僵了臉,初六相當識時務的隱了身,不去參與賜紫的嚼舌根。
賜紫側頭瞧了隨行的紺殷一眼:“你,去那邊呆著,我要調教妹子的形體。”
紺殷在賜紫麵前大氣都不敢出,找了把牆角的扶手椅窩了,再也沒有人在此屋的行跡。
初六和紺殷都隱身,賜紫如入無人之境,堪堪調教了謝青眉兩個時辰,直到日薄西山才意猶未盡的遲遲歸去,彼時謝青眉已站滿兩個時辰,緊繃的小腿肚快要抽筋,隻能扒著牆壁緩緩蹲地再緩緩坐下,緩了一會還有要抽筋的意思。
賜紫攜著紺殷撤退初六才現身:“紫主子走了咱們繼續,剛學到哪了?”
謝青眉恨他恨得咬牙:“我已經站了一個下午,你就不能體諒我的辛苦?你欺負我不懂反抗是不是?你欺負我怕被殺掉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沒你想得那麼堅強,也沒你想得那麼好欺負,紫姐姐可說過,如果我不喜歡你她會幫我對宮主說換了你,你別在我麵前充大頭!”
初六答得語氣溫順,但說出來的一字是一字:“首先,眉姑娘你不能叫紫主子姐姐,這裏的殺手是有等級的,隻有上下級關係沒有姐妹關係。其次,紫主子是騙你的,無非裏有規矩,除非影侍死掉,否則殺手永遠無權也無資格要求替換影侍。第三,如果你真的拿命要緊,那麼就必須無條件聽我的話。第四,咱們時間很緊,所以要快點開始學習形體,禮儀和化妝。”
謝青眉有些氣不忿,惡狠狠翻他白眼:“我就看看你是不是真有保我的本事!”
謝青眉發飆初六就得收斂性子變換對策,晚飯仍是按時開在廚房裏,雪白香軟的米飯配藤椒酸辣土豆絲和蒜香幹煸四季豆,謝青眉本就餓得要命,這下子胃口大開來了個大快朵頤,初六今天已經撞過兩次槍口,再開口便有些點到即止:“眉姑娘若是吃飽了,咱們便去練功房加緊訓練,時候不早了,待會還要洗澡做保養。”
初六的廚藝很拿人心,所以謝青眉已經不再厭煩他,強打著瞌睡走去練功房。
吃飽了就想睡這也是人之常情,初六喚她:“眉姑娘,現在還不到睡得時間。”
謝青眉哀歎一聲揉眼睛:“那麼現在又是要訓練甚麼?形體我已經練過了。”
“待人接物說話做事,走路禮儀化妝姿態,這樁樁件件都是有學問的,不是說你見了人便退步行禮就叫懂禮節,也不是說你一味順著男人就叫通情達理,男人不喜歡被人忽視,男人不行女人更不行,男人要得是個能懂自己的人。懂是甚麼你明白嗎?懂是要觀察他的性格在前,分析他的行為在前,在男人還沒有說出口的時候,你已經事無巨細的做完進了他的心,如此才叫懂,如果你不能提前解讀人心所想,那麼你也就輸在了有潛在可能的起跑線上。”
誠然,謝青眉雖然曉得他說得都是道理,但無論如何都還是想不明白想不通透。
初六又道:“所謂漂亮是俗氣的,俗氣就是一百個人都看這一個好,那好的這個就叫俗氣。美不是俗氣,美是特立獨行,美是有自信的風格,是你獨一份擁有的自然大方,當你有一天往台前一站,不需說話便能吸引男人的眼光,便能讓男人的心不自覺偏向於你,那你才是真的美也是真的成功,而不是永遠以低級的媚色取悅於人,而不是從眾而為的沒新意。”
謝青眉說不過他的大道理,隻得一遍遍對著落地鏡子,練習走路練習眼神交流。
最後初六讓她坐在地上,開始給她起磚墊腿拉筋,起到第三塊時謝青眉崩潰了:“我不幹了!”謝青眉滿麵恐懼的縮回腿“我後悔留在這裏了!”
初六上手把她的一條腿拽過來拉直:“無非不是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
謝青眉死命去掰他握住她腳踝的手:“我原先不曉得要受這許多罪!”
初六的手背上被她抓出道道血痕:“你今天如果放棄,真的就隻有死路一條!你才二十二,大好的青春年華,為何非要同自己過不去?你若真想死,在墳頭上還求我救你做甚麼?還死抓著你爹娘墳頭上那一捧黃土做甚麼?”說著單手把謝青眉提起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出了房門穿過曲折連廊,不知究竟轉了幾座院落幾進連廊,來到一座高得通天的藏經閣,閣子共有九層,八角重簷鬥高金瓦,八角上懸著藤黃的油紙燈籠,每層都有一個麵南的小門洞,就算是謝青眉的身高,也隻能是彎下腰才能鑽進去。
謝青眉抓著初六的衣襟站穩腳跟:“大晚上你帶我來藏經閣做甚麼?”
初六拽她穿過帶石欄的甬道時道:“這裏不是藏經閣,這裏是冥嫁閣。”
謝青眉被他的聲音鎮住,好不容易才壯起膽子回嘴:“冥嫁閣?”
閣子內部是個完整的框架結構,從一層到九層是完全的中空,以台石為基每麵做了通天的木架,木架上摞著整整齊齊的線裝簿子,謝青眉停住身:“一閣子簿子有甚麼好看?”
初六冷笑,抽出一冊簿子扔進她的懷裏:“那麼你不妨來鑒別下它的材質。”
謝青眉依他言開始鑒別,細看下去果然得出答案:“這簿子竟是人皮封麵!”
初六從鼻底深深哼了她一聲:“你想不想曉得這簿子為何是人皮封麵?”
因為極度的恐懼,謝青眉下意識捂住嘴巴,見她怕了初六才和聲:“這裏的每冊簿子都曾經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的因為年老色衰失去了身為殺手的資格,然後就被宮主一紙手諭當堂賜死,有的因為做到高位開始傲嬌,然後接連失手死於非命,還有的因為自己的主子出任務死去,導致隻能以死謝罪抵下罪責,還有的就是像你這樣,開始時同宮主講好會努力效力,後來吃不得半點苦頭委屈,中途想要放棄逃跑,然後又被楓部追回來就地正法。”
謝青眉有些魂飛魄散:“是不是無非裏所有人死去都要被做成一冊簿子?”
“進了無非就是無非的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無非裏,咱們宮主就愛好寫字做畫,有時也愛刺繡個女紅,所以死掉的人會被她剝皮做成軟紙,對應生前的顏色做成簿子,而簿子裏則會記載他們生前的履曆。”
謝青眉舉目四望,渾身的毫毛全體起立:“我從來沒有同宮主講好,那天夜裏我本來想拒絕的,可是那琵琶明明沒人去彈,可我還是聽到有樂曲的聲音,之後我根本拒絕不了。”
謝青眉抖得厲害,初六把她攬進懷裏:“你已經沒有退路了,要麼變強要麼被殺,當你被宮主選中的那一刻你就是無非的人了,你沒有選擇的權利,隻有執行的義務。”
謝青眉望著他麵色慘白,哇得一聲就地吐出一口酸水:“我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