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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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丞相夜定乾坤優哉遊哉,晚歸正想找兒子囑咐他這幾日務必要回避,忽然門外有管家朗聲通傳:“祭祀程小硯來訪,請丞相過書房一談。”
董丞相斂住笑容無法拒絕,程小硯名義上是玄滄皇族的祭祀,暗地裏卻是東陵王的女丞相,因著這一層關係傍身,程小硯想入誰府便入誰府,想幾時入府便幾時入府,所以連拜帖也省了,董丞相頓首攏眉:“請祭祀先到書房等候,老臣稍作休整馬上便到。”
他還不能馬上見她,他要換過衣服洗把臉,去去渾身的酒氣,也去去渾身的夜風氣。
護送程小硯的靈影衛領命回複,人走後先前伺候茶水的丫鬟開始磨嘰:“假惺惺啊假惺惺,威逼利誘就說威逼利誘,還搞甚麼過書房一談,談甚麼?談保家衛國還是談軍機要務?”
管家急忙比手勢揚眉:“不管談甚麼都與你無關,反正這裏麵沒有你能聽懂的正事。”
董丞相進到書房,程小硯維持原先坐姿冷眼瞧他:“我來給丞相報個好信,我們王爺聽聞您家大公子博學多才相貌英俊,因此明日一點萃想借大公子的文采用用。”
董丞相望著她驚愕不已,很長時間不發一聲,程小硯對他模棱兩可的態度表示不滿,立刻沉下臉來以指輕扣桌麵:“這等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丞相您不會還不滿意吧?”
董丞相連連後退連連搖頭:“祭祀誤會,王爺一貫寬宏體恤愛臣如子,隻是犬子愚鈍舌頭底下又不容人,恐難服眾,恐難鎮場。”
見他推脫程小硯眸中帶冷:“如此說來倒是王爺選人的眼光忒不濟?竟選上個廢物嘍?”
董丞相低頭抵死的沉默,在玄滄沒人敢於開罪東陵王,就像沒有父母願意說自己的孩子是廢物,董丞相頓了下很快回轉:“犬子生來便體弱多病,兒時臣便不大允他出門,名書典籍是讀過不少,不過那時都是少年輕狂,也沒讀出甚麼大道理,不過是死記硬背。”
程小硯清咳了聲不語,意思是無意去聽他們父子之間的曆史長情,餘光卻止不住去瞟書桌上未謄完的一份折子,這意思便很明白了,丞相您若不同意,或許她就要在奏折上稍稍動下手腳,董丞相臉色鐵青在掌心裏施力緊握,才修得指甲邊緣薄利,痛入皮肉他身體搖晃,額上冷汗一滴滴擠落滑下,打濕他剛剛才換的棗紅色金鑲玉長衫。
最後董丞相終於服軟,掌心鬆開闊袖盡濕:“臣替犬子謝過王爺青睞!謝王爺任人唯賢!”
目的達到程小硯當然很快走人,滿打滿算還有一日,一點萃的事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董丞相迂腐,所謂犬子倒是個有名文士,董家大公子的文采滿朝聞名,最終卻要毀在自己老爹手上,護國忠臣之名由他老爹承,背負不義的罵名倒要他來擔,這便是東陵王的算盤,事情籌劃到這一步還在程小硯的掌控中,原本她做得也不真,不過是一再進言外加旁敲側擊,偶爾再合上天命神諭拿來說事,可東陵王為人處事太過狠辣,到這時居然想將保皇黨一網打盡,所謂兩朝元老盡忠職守,在東陵王眼裏卻是不值一文,脆弱的信任頃刻間破碎一地。
東陵王府西側門,初冬的下半夜露水深重,守衛的靈影衛愈熬愈困頓,有幾個年紀小的兵士在哨位周邊溜溜達達跺腳取暖,這時有人近前步子輕飄,穿一件全黑色的包頭大氅,風帽很大完全遮住來人,守衛見到來人嗓門立刻變大:“站住!來者何人?”
來人不說話,隻是抬手將一枚亮銀色腰牌亮給他看。
腰牌銀晃晃,當中雕了朵陰刻的罌粟花,見罌粟如見沈廷煜,這是玄滄國人盡皆知的規矩,問話的守衛立刻狐疑:“你是沈將軍的麾下?沈將軍不是即日便可回城?為何還要提前派人單獨來見?莫不是出了大事要麵見王爺?”
來人收起腰牌沉聲吩咐:“軍爺見諒,我們將軍的脾氣大家都曉得,我若誤事要挨罰的。”
程小硯是東陵王的心腹,而沈廷煜則是程小硯一手提拔,不消說,沈廷煜當然也是東陵王的心腹,既是東陵王的心腹便該在東陵王府直入直出,王府大門立刻應聲大開:“請!”
東陵王府居然闖進了刺客,而且刺客竟然是個武功路數中規中矩的軍人。
跳躍燭火下有條暗影從帷幔後緩步走出,麵蒙黑布大氅掠地,清瘦身形寬肩細腰,腳步聲在石板地麵上幾近不可聞,這是個輕功極高的刺客,東陵王錯愕朝那人定定轉頭,那人不語一雙外露的眼睛炯炯有神,東陵王起身右手一掃,一道帶風的掌勁襲向那人麵龐。
兩人差不多齊頭高,那人甩手投出幾十枚梨花針,房中立刻有家具花瓶中招破碎,瓷器碎裂的聲響引起門外守衛的警覺,很快有靈影衛破門而入,雪亮的長刀刃將那人團團圍住,那人也不怯戰,甩手又投出漫天暗器,混戰於是開始,幾十招後那人不敵圍攻落了下風,靈影衛刀風霍霍,不止一刀刺傷刺客肢體,不走即死,走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局勢再明白不過。
東陵王退出靈影衛的保護圈沉聲道:“將刺客拿下好好審審。”
最終數十枝長刀架上那人頸脖,刺客跺腳,拚死也殺不出生路。
此時,行刺東陵王的刺客已身在東陵王府地牢,牢卒皺著眉頭用棍子敲打牢門:“修將軍別來無恙啊!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兵部侍郎修老的公子,竟然心甘情願放棄靈影衛的好待遇,轉而投身去當個食不果腹的小刺客,這真是叫小的們萬分不解!”
修墨辰猛的撞上牢門,從鐵柵欄之間伸出手臂,死死抓住那個牢卒的衣服,麵色猙獰的對他大吼:“你們別得意!東陵逆賊一定會倒台的!玄滄不會亡在他的手上!”
牢卒被他激得臉色漲紅,手中棍子憤怒敲在他的手臂上,用勁過猛小臂骨骼應聲而斷,隨後小臂上深深凹下去一截,可修墨辰仍牢牢抓住牢卒,牢卒抬起腿狠踹幾腳:“滾滾滾!王爺至高無上日理萬機!聽說明日要賜你刖刑!修將軍就擎好吧!”
修墨辰痛苦的倒在雜草裏,修長的身體因為疼痛不住的抽搐,紅豔豔的唇角上掛著血跡,因傷無力的手指吃力抬起,遙遙指向牢卒:“我不信東陵逆賊真能稱王!我不信皇後陛下甘於屈居人下!我們還有大軍!我們不會輸給他!絕不!”
牢卒不再聽修墨辰的廢話,不耐煩的向外麵走去,同時還罵罵咧咧:“死吧死吧!還將軍呢!這是哪朝哪國的將軍!拿了王爺的好處反說王爺不好!看守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我還當你真是沈將軍的人,誰曉得腰牌竟是仿製,我就說那罌粟瞧起來哪裏有些不一樣。”
沈廷煜奉軍令披星戴月策馬長鞭,卻沒料到剛進城便被宣見,東陵王連夜在王府召見他。
彼時程小硯正跪地,常穿的青色長衫扔在腳邊,沈廷煜進門時東陵王闔目:“沈將軍回來了?這一路上趕路順不順利?你的喬副將怎麼沒跟隨身側?”
程小硯背對沈廷煜雙肩一滯,幾乎是下意識抬手去遮胸。
東陵王望向他倆的眼波一時洶湧:“祭祀沒必要害羞,沈將軍不是你一手提拔的嗎?”
程小硯沉默,麵色在一瞬間由蒼白變得漲紅,血管裏的鮮血在沸騰燃燒,全身的熾熱直欲將她燃燒殆盡,素白的束胸將她雪白的肌膚勒出血點,血點漸大破皮而出,東陵王開始玩味的笑:“這次怎麼這樣快便發作?來人,給祭祀解蠱。”
有丫鬟捧著瓷盅上前給程小硯解蠱:“請祭祀喝下清血散。”
程小硯喘著粗氣,有些吃力的接過瓷盅,憋著氣大口喝下解蠱的清血散,一分鍾後肌膚上的紅色血點才逐漸褪去,沈廷煜望定了東陵王隻站不跪:“王爺連夜召見屬下,不會就是為了給屬下看您是如何懲戒祭祀的吧?”
東陵王掃了眼程小硯又掃了眼沈廷煜,敦厚的嘴角微微上揚,做出個無情無義的冷笑:“祭祀是該懲戒,本王要她去傳詔,竟然給自己惹來一場殺身之禍,沈將軍帶兵自然也講恩威並重,那麼不如由沈將軍來評評理,就算本王不怪罪,祭祀可會真的容下自己失職?”
說完勒令程小硯轉頭看向沈廷煜,半空中兩人視線相交。
程小硯看向沈廷煜,一貫的目無波瀾泯然無畏,可她的眼神終究有羞愧。
她當然有羞愧,沈廷煜對她的心思她不是不清楚,而她始終拒他於心外。
東陵王冷笑,揮手將程小硯掀翻在地:“本王養你們姐弟三人是添堵找亂的是吧?一點小任務都做不好,還談甚麼輔佐本王成就大業?荀令這蠱蟲是本王特地為你研製,你不就是喜歡裝高冷裝清高嗎?本王倒要看看,當你身子裏燒起熊熊烈火,你還能不能堅持冷的住!”
未等沈廷煜發聲他又道:“沈將軍隨本王去正廳,本王有正事與你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