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晝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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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滄史記:
一百五十年春將軍程叛變,於天字監自裁身亡,夫人亦畏罪自盡,程氏全數崩毀惟餘三子,帝不忍遂納為義子。同年十月德康帝猝,東宮皇子皆年幼,帝詔堂弟東陵王暫代政務,後華照與眾臣輔佐幼帝。
一百五十年祭祀硯繼任,一百五十二年聖女熹繼任,一百六十年冬北疆捷報,將軍沈廷煜掃平疆族,十年爭戰宣告凱旋,祭祀硯占星有術當立首功,聖女熹庇佑有嘉視為次功,東陵王特封紫瞳聖女,舉國歡騰。
玄滄的人民堅信,有祭祀和聖女在玄滄永遠繁榮太平,有沈廷煜在玄滄永遠安定無患。
可是萬般的太平不外乎是鮮血換來的,戰聲隆隆殺聲不絕,兩軍對決為首的紅衣將軍臉上戴著半副銀色鬼麵,隻露出一雙沉黑狹長的眼眸與線條冷厲的嘴唇,銳利的墨劍利落刺進敵人的身體,鮮血隨著墨劍上的符咒不斷迸出,一身紅衣銀甲的將軍毫不留情收回墨劍。
紅衣將軍一馬當先勇往直前,身後藍袍銀甲的兵士跟隨他之後,兵士手中的銀杆長槍快速掃過敵軍,經過之處鮮血迸射,如同劃過天邊的霹靂色雷電一一索取敵人的魂魄,而一身黃衫鐵甲的敵軍也不甘示弱,戰場上黃沙漫天,兵將們士氣大發,勇猛無畏的進攻,無懼生死的回擊,吼聲殺聲不間斷,黃土覆蓋的地麵瞬間染成一片血紅。
突然號角響起,黑騎軍立即變換隊形,從左翼殺出一隊伏兵快速襲向敵人,而右後翼也殺出另一隊伏兵,突如其來的變化使人措手不及,一名身著銀甲的青年立即大吼:“沈將軍,有埋伏!”青年右眼下有枚朱砂色的淚痣,似一滴灼熱的血淚掛在他白皙的娃娃臉上。
看到漸漸包圍的伏兵,紅衣將軍知道他們中計,淩厲黑眸不見絲毫慌亂,他冷靜舉高手中墨劍,這是把似金屬而非金屬的能量之劍,劍身通體墨黑彎曲有度細長無柄,劍身上的符咒在他手中綻出一道霹靂,看到他的動作銀耀軍訓練有素包圍成方,將紅衣將軍護在方心正中且戰且退,即使被包圍,銀色長槍和一柄墨劍仍然利落的清除左右敵人。
紅衣將軍身下的戰馬仰天長嘯,在他的控製下後蹄飛踢,將一名靠近的敵人踢飛。
他輕拍戰馬以示鼓勵,墨劍再次揮掃以手語下發指令,要副將全速帶兵士們撤離。
看到他的指示娃娃臉青年高聲:“快退!回防!”
眾兵士依命撤退,而紅衣將軍則鎮守後方,白色戰馬抬起前蹄不斷嘶嘯,烈日的光芒照射在他銀色的戰甲上迸發出凜冽的氣勢,沾血的墨劍反射出冰冷的寒光,銀色鬼麵猙獰噬血,手中墨劍不斷釋放霹靂亮光殺翻敵人,戰場的風姿讓黑騎軍看得膽戰心驚。
修羅將軍沈廷煜,玄滄國的第一猛將,修羅軍下有命無回,墨劍晝焰無有虛招。
看到將軍的凜然氣勢銀耀軍士氣更盛,前翼兵士大吼著拚命攻向敵人,後翼兵士遵從指示快速向後方撤退,可黑騎軍並未繼續追擊,隻是讓他們輕易退離,又是一場沒有勝負的仗。
回到戰營紅衣將軍下馬:“盤點傷兵,清算有多少傷亡。”略低的嗓音從他微抿的唇瓣中傳出,銀甲未脫大步走進營帳。
進入營帳先將手中墨劍縮回體內,晝焰是他的兵器,由鎮國水晶的神力結合自身靈力幻化而成,他舉瓶向天灌下滿滿一瓶水,然後坐到虎皮毛毯上閉眼等待,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副將進入營帳,副將喬雲飛便是先前帶兵撤離的青年,身上戰袍沾著黃沙汙血,肩上銀甲倒是雪亮如初:“稟將軍,這次損傷慘重,戰損比幾乎達到一比五,是我疏忽了,沒想到疆族竟然使這種暗招,更沒想到會殺出兩隊兵馬……”
沈廷煜冷淡打斷他的話:“傷亡多少?”
喬雲飛被打斷搔了搔耳朵中的黃沙:“死亡五百人,輕傷一百七十六,重傷大約兩百人。”
沈廷煜不語閉上眼睛沉默,身上氣勢卻極冷,喬雲飛暗暗打了個寒顫忍不住偷瞄他。
可沈廷煜的臉上戴著半副鬼麵,他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根本搞不懂他在想甚麼。
沈廷煜是玄滄的傳奇,沈家曆朝曆代都是輔佐皇族的方術大家,方術大家裏誕生了位酷愛從戎的公子哥,沈廷煜也愛方術也愛從戎,帶兵打仗很有一套手段,十年前疆族侵犯不斷攻擊北疆邊陲,北疆戰事告急朝中元老不斷進言,將軍是換了一位又一位,兵士是死掉一撥又一撥,正當德康帝眉頭不展準備再派兵出擊時,東陵王卻帶來祭祀的天命,說夜觀星象看到天命,玄滄不亡需有煜字庇佑,然後德康帝全國尋找所謂煜字,結果沈廷煜便突然冒出來並被封為從一品陸路提督,並接過八十萬大軍及兵符,隻因祭祀說有他在玄滄才能永不亡國。
大半夜冒出一位無名無聞的將軍,而且這將軍還戴著半副鬼麵麵具,讓人隻能看到他淩厲的眼睛和薄情的嘴唇,外加他身材又瘦年紀又小,軍中老將自然不服氣,可礙於軍令如山隻得乖乖服從,隻得坐等這位十六歲的將軍會有甚麼作為。
結果不出半年,軍中已無人再敢看輕這位紅衣將軍。
短短半年,侵犯玄滄十年的疆族被滅了,老將們見識到沈廷煜的勇猛和無畏,打仗時他絕對是先鋒,一把靈力幻出的墨劍千軍橫掃,所過之處敵人無不哀號遍野,精湛的武藝和霸氣的內力讓人佩服不已,除此之外他還擅長調兵遣將,兵法方麵無一不精,戰術方麵敢於創新,沈廷煜帶領的兵馬沒有打不贏的仗,所以外號修羅將軍,紅色絲衣,墨劍晝焰,銀甲亮眼,銀發更閃,世人皆知玄滄除了有紫瞳的護國聖女和占星天賦異稟的祭祀,還有湯水不漏的東陵王和庇護玄滄安危的修羅將軍,隻要有銀麵修羅在,沒人膽敢輕易侵犯玄滄的國土。
喬雲飛搔頭:“將軍,黑騎軍為何這麼輕易放我們走?明明都已經包圍住我們了,咱們是有可能輸的。”方才真的很驚險,他以為穩贏沒料到對方埋下伏兵,可又不趁勢攻擊他們,反而讓他們輕易退離。
沈廷煜沉聲:“是有可能輸,但也有可能贏,然後雙方傷亡更多,誰也討不了好。”
輕易放他們離開,對方就是料到這個吧?狗急跳牆,就算被包圍,隻要有他在玄滄的兵士就不會氣餒,因他不隻是將軍,更是將士們精神的領導,敵人想殺他是要付出代價的,就算中計他也有把握殺出重圍,對方就是料到這一點,既然殺不了他就打心理戰,讓他們以為穩贏卻又奇襲出兩隊伏兵,意料之外的結果一定讓兵士的心情受影響。
喬雲飛歎氣:“可是馬上就要立冬,立了冬這仗就不好打了,沈將軍您看怎麼辦?”
嚴冬停戰,這是多年來形成的習慣性共識,但這裏是北疆的地盤他們糧食充足,可玄滄的銀耀軍可不一樣,從驛王城到大漠北疆,如今的戰線已經拉長到補給很成問題,若北疆的黑騎軍打算來場消耗戰,那他還真陪不起。
“還是查不到黑騎軍的軍師是誰嗎?隻要除去這個人這仗馬上就可以結束,就算北疆的軍隊再驍勇再善戰,沒了軍師指點隻懂用蠻力也沒勝算。”
查了大半年都查不到,喬雲飛開始懷疑北疆是不是真的有軍師:“不行,完全查不到,連藏在敵營的探子都說根本沒看到甚麼軍師。”
沈廷煜垂眸,一抹微光閃過黑眸:“是嗎……”
北疆大漠黑騎軍軍營,憤怒的低吼在主帳裏回蕩,北疆三皇子氣憤的來回踱步:“這麼好一個機會竟然就這樣放過?二哥你到底在想甚麼呀!差一點就可以殺掉那隻該死的鬼,好不容易計策成功了,咱們就要贏了呀!”北疆三皇子蘭淵亦是北疆的大將軍。
“那隻鬼要這麼容易就能殺掉,你第一次跟他對戰時就不會差點連命都沒了。”清淡的嗓音從竹簾後飄出,男聲清潤溫溫雅雅,他是北疆的二皇子蘭澈,也是蘭淵的二哥。
蘭淵霎時無聲,惱羞成怒猛瞪竹簾:“我都說了那是意外!誰曉得那個鬼將軍那麼卑鄙,打仗就打仗!玩甚麼火攻!結果燒得一片火海,我那時正在指揮一隻箭突然射過來,要不是我閃得快被射中的就不是肩膀而是心髒!”
竹簾後的蘭澈再次跟進:“所以三弟隻好草草退兵,敗得難看又徹底。”
蘭淵氣結:“我以武立國二哥重文輕武,你也別整日搞紙上談兵那套!”
“三弟能意外大半年,我真是好大的意外。這次對方會中計是因為戰事拖了十年對方急了,可是在中計的那一刻他就冷靜下來了。”他在遠方觀戰,將一切都瞧得清清楚楚。
玄滄的銀耀軍被圍,良好的軍紀和快速的反應讓人佩服,為首的修羅將軍毫不畏懼,即使被圍他的氣勢仍然不弱,他曉得跟他的仗還長,繼續交戰隻能徒增傷亡,因此他下令讓對方退離,接下來是嚴冬,時間是會改變一切的,修羅將軍也不會真的不敗。
他等他的失敗,他敗了士氣便會低迷,沒有甚麼比一盤散沙更好接手。
蘭淵不屑:“二哥是甚麼意思?”
蘭澈在簾後低語,古箏撥動的聲音從簾後傳來:“這四個月先休戰,讓兵士們好好休息。”
聽到古箏聲知道二哥的意思是話題到此為止,蘭淵心不甘情不願走出營帳:“真是搞不懂你們讀書人都在想些啥!”
在蘭淵走出營帳前,蘭澈淡然的聲音再次從竹簾後傳出:“對了,我今天在觀戰時發現有人躲在暗處看我,我已讓人擒下,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
蘭淵臉上閃過一抹殺氣,二哥的身分可不能泄漏出去:“知道了我會處理。”
蘭澈又淡淡吩咐一句:“處理完畢後,記得送到玄滄的修羅將軍那裏去。”
蘭淵出帳蘭澈垂眸,白皙修長的指尖緩緩撥過箏弦,撥動的弦音成就一首溫和的曲調,如同一池流水淙淙輕繞,看似溫柔卻聽不出彈奏者的感情。
修羅將軍,他想著他那身紅衣銀甲,麵具覆蓋著他的麵龐,可那雙黑色的眸子卻無比璨亮,閃耀著堅毅不屈,比他那頭冗長銀發還要明亮,比他那身紅衣銀甲還要明亮,他遠觀過他無數次,清瘦的身形使他的行動更加矯捷,骨感的寬肩使他的速度更加迅猛,霸氣的氣勢如同熾熱的烈焰,即使身陷囹圄也毫不退縮,那雙眼睛閃耀著光芒,極為耀眼。
他不禁好奇,麵具下的人長相如何,擁有怎樣的五官,才會擁有那樣堅忍明亮的眼睛。
他對習武沒興趣,但大哥戰死在修羅將軍手上他無有推辭,這不是兩軍交戰,這是國仇家恨,他不想看到蘭淵死在無腦上,不管蘭淵怎麼蠢畢竟還是自己的親弟弟,接下來是嚴冬,雙方休戰時對方又會有幾分耐性,今日他知道對方是急了,否則也不會輕易中計。
對敵切忌急躁;一旦急躁必敗無疑,撥動的箏弦在營帳中繚繞,他等他鑽進這張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