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白嶼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4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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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射幕上的血練一直鋪進雲何心裏,他仰頭靠進身後軟包的座椅裏,麵色慘白的大口喘氣:“到底你們兩個誰才是真正的暗殺者?你們為何非要殺死伽羅?為何非要殺死她!你們曉得她有多麼熱愛跳舞!你們曉得她為了活下去有多麼艱難!你們曉得她有多麼想活下去!”
    沈廷煜接過雲何的話,仍是一身事不關己的冷聲道:“比賽中難免出現死亡,這在你們被送上悅瀧台之前便已經告知過你們了,你們都是為了最終獲勝的獎金才自願成為祭祀品的,為何別人死時你便沒這樣深刻的情感經曆?為何輪到她死你便有了反悔的意思?難不成就是因為你喜歡她,她就比別人更應該多一些活下去的希望?”
    因為悲傷和衝動,雲何的眼眶已經開始充血泛紅:“你可真夠卑鄙的!”他抬起頭仰望站在高處憑欄的沈廷煜“我希望當你麵對自己的死亡之時,也能像操控別人的死亡一樣淡定卑鄙,也能了無牽掛的拋棄所有僅存的希望。”
    沈廷煜並不回答他的話,隻是垂頭眯眼,對他露出個意味不明的淺笑。
    淺笑過後道:“比賽繼續。”語氣斬釘截鐵,無有一絲遲疑及商討餘地。
    雲何苦笑著飆出眼淚,肩膀開始止不住的瑟縮抖動,整個人都處於失控狀態,除了意義不明的連連點頭,便是搖搖晃晃的連連搖頭,隻是一個瞬間額上的抬頭紋便見長漸長,一道又一道勾勾丫丫,好似蚯蚓般溝壑曲折,仿佛要刻進他原本便有些幹燥的薄麵皮裏去。
    央碧仍是一臉蒙圈:“咱們是不是露掉了甚麼有用的線索?為何暗殺者可以躲這麼久?”
    本來殺人時南歌還有些手抖,但事到如今他反而淡定了:“你說得沒錯,一定是咱們露掉了甚麼有用的線索,所以咱們的人才一個接一個死在暗殺者手裏,我建議咱們要充分利用這一次機會,這一輪投票結束之後,究竟誰才是暗殺者便一清二楚了。”
    央碧還是蒙圈:“可是我很確定,你我都不是暗殺者,那麼便隻能是雲何了。”
    南歌衝她的傻裏傻氣客氣微笑:“非常感謝你對我的信任。”每到關鍵時刻,總還是需要沒腦子的人出來撐場麵的,這一招他屢試不爽。
    這時雲何的話鋒突然一轉道:“好吧我承認,我就是暗殺者,你們把我投出去吧。”
    這下子央碧徹底驚呆:“甚麼!不可能吧!這說不通啊!你那麼喜歡伽羅,怎麼可能忍心殺掉她呢?再說如果你想殺掉她,為甚麼早幾輪的時候不動手,非要等到最後?”
    南歌接話:“沒甚麼不可能,暗殺者為了自保也為了獲勝,是有可能把自己喜歡的人拉出來殺掉的,這不是人情道義的問題,這是生與死的問題,我覺得雲何的舉動可以理解。”
    雲何衝他笑得苦澀:“對的,這是生與死的問題,小王爺說得很有道理。”
    南歌望了他一眼又望了央碧一眼:“那麼投票給雲何的人請舉手!”他舉手率先投出一票。
    央碧還是踟躕不前:“可我曾經真的非常相信雲何他不是暗殺者,非常非常相信。”
    雲何轉臉麵無表情的對她道謝:“十分感謝你對我曾經有的和現在依然有的信任。”說完他舉起右手也投了一票給自己,手腕上的身份條碼開始連接到投射幕上活動的蠱蟲身上,有分散的彩光自他手腕的皮膚底下散發出來,一絲絲一縷縷連接到投射幕上。
    投票已經超過半數,雲何已經必死無疑,沈廷煜的聲音響起:“很遺憾,雲何也是平民。”
    雲何落難南歌快活的笑出聲,央碧不能置信的捂住嘴巴:“怎麼可能會是你!”
    南歌不做解釋,隻是提醒她好戲就要上演:“雲何之後隻會剩下你我,姑娘我贏定了。”
    雲何的夢境是接在伽羅的夢境上的,原來雲何便是伽羅口中所謂的弟弟。
    其實雲何並不是她親生弟弟,他是伽羅撿回來的弟弟,他從十二歲起便在天香閣偷看伽羅,偷看她每天早上翩翩起舞,到天香閣之前他隻不過是個小小的乞丐,那年有場不期而至的大雪,他穿了身千瘡百孔的單衣,趴在屋簷上偷看伽羅跳舞,小小的臉蛋和手腳都凍得失去了知覺,當時比他大四歲的伽羅問他:“你難道不怕凍死嗎?”
    他盯著她咯咯笑起來,笑到冒出鼻涕泡。
    結果這一冒傻氣的舉動瞬間擊潰愛心泛濫的美女們,她們你一把我一把,把他的小臉蛋掐得像個熟透了的紅蘋果,甚至請求曦月留下他,但天香閣有史以來便不用男性雜役,所以無奈之下隻得把他送到距離瀾滄城最近的凜冬城裏的報國寺,請求方丈了然大師代為照管。
    但誰成想他第二日便從報國寺跑了回來,依舊爬上天香閣紅磚碧瓦之上,偷看伽羅每日必練的舞蹈,盡管美女們連哄帶騙威逼利誘,可他依舊是我行我素,死也不願意回報國寺和那裏的和尚做伴,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再勸說,索性任他自由往來,索性任他認伽羅當姐姐。
    隻不過美女們常常背著曦月,偷偷準備些好吃的等他來時送給他。
    每次看到他兩眼放光欣喜若狂的樣子,美女們的心裏就甜開了花。
    雖然他隻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但他卻非常幹淨,一眼望去總覺得如同瓷娃娃一般通透清爽,渾身上下連一絲灰塵都沒有,一個乞丐這樣幹淨當然是有原因的,無論春夏秋冬風霜雨雪,他愛洗澡的習慣是永遠也改不了的。
    今天天香閣的晨舞時間稍微長了點,當他跳進楠溪江時太陽已經爬得老高,他泡在水裏愜意閉眼傾聽鄉親們扯閑話,突然遠處傳來人群的喧嘩聲,他睜眼看到平靜的江麵掀起滔天巨浪,他本就水性忒差不免緊張,看著江邊四散而逃的人群,唯有通過深呼吸減輕緊張感。
    這時他看到了江麵上露出的鱷魚背,皮厚而有鱗甲,大概有十幾二十隻。
    他神經緊張奮力前進,撥開身旁的水流拚命向岸邊遊去,身後的鱷魚追得很近,他在中途回頭去瞧,有隻鱷魚不幸負傷,它的血腥氣息引得身旁同夥爭相撲向它的傷口,於是雲何在近處被迫觀賞了一場鮮活而血腥的分屍。
    血霧分散在水中,暫時遮蔽住鱷魚們的身影,更多的鱷魚撲向它們的同夥。
    雲何借著空當拚命向前遊去,三十米,二十五米,二十米,救命的岸邊近在眼前,可是好運往往不會與他同在,分屍之後的鱷魚顯然體能大增,一隻隻分別衝破血霧的阻隔追上他,雲何受驚更加拚命,拚命到腿抽筋,這時他的身後拍過一個更高更巨大的浪,他一時無措來不及反應直接被拍下水底。
    水底清冷視線良好,隻是肺部進水鼻腔噴出細小的氣泡,他迷迷糊糊向前伸出手試圖抓住逃生的希望,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伽羅的身影,於是他再次沉淪了,沉淪進她的美貌中,沉淪進她的溫柔中,希望給了他動力,他屏住呼吸衝破水流的阻力,艱難向她遊過去伸出雙臂,下一秒伽羅的麵容模糊了,一隻鱷魚從她身後衝出來,向雲何張開布滿錐型齒的死亡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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