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須飄飄的主持說得話很長，很多。
    從地理天文聊到千古曆史，從異國風俗聊到大夏文化。
    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博學而睿智。
    避而不談朝堂局勢。
    然而，大家，你知，我知。
    方衍隻在碰到自己有興趣的話題時會適時地插上幾句，但是基本上很少開口，倒是墨茗軒跟主持聊得十分投機，這讓方衍著實吃驚不少。
    很早以前，他很了解他的小跟班——他的小乞丐；再後來，大夏寧王威名遠揚。
    他知他在戰場上戰無不勝，卻沒想到他的知識卻會如此淵博，這跟他從小在段九歌軍營中一起泡大的“大老粗”完全不一樣。
    這麼推算，人家的百戰百勝似乎也從來不是完全的天賦和運氣所造就的。
    主持的江湖依舊在繼續，方衍的心思卻有些飄了，從小，段九歌就教他專注於一件事，聽人講話的時候，要認真聽，這是起碼的尊重。
    然而。
    他是真聽不進去。
    段九歌當時就狠狠剜了他一眼：“那“花前月下”倒是一字不差地倒背如流了。”
    方衍不敢吱聲，他沒敢回嗆段九歌，花前月下可比孔老夫子有趣多了。
    在他看來，晚上的主持和孔夫子還有得一拚，冗長的客套話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他這樣想著的時候正好對上墨茗軒回望過來的視線。
    一眼夾雜萬千，簡而言之。
    就是讓他再忍忍。
    方衍倒是無所謂的，反正一直應付著主持的人是他不是自己，索性也就懶得理會了。
    飯依舊在吃著，話依舊在聊著，方衍依舊在神遊著。
    吃一頓飯並不需要多長時間；吃一頓各懷鬼胎的飯，那可能要耗費的不止是時間了。
    “敢問王爺何時啟程？”
    方衍的手指不動聲色地在酒杯上轉了一個圈，終於問到主題了，他突然就有一種終於解脫了的快感。
    墨茗軒淡淡地點頭，答道“父皇命我明日回京，有要事相商。”
    雖然主持把欣喜的表情隱藏地很好，但是，方衍還是從一抖一抖的兩簇花白胡子中分辨出了快活地意味，至於主持身旁的和尚們，有不少已經喜形於色了。
    方衍不知道，他們這麼不受人待見，是不是有他砍斷天問的一部分原因~
    主持很明智地表示了遺憾，而後再次不動聲色地扯開話題。
    方衍懶得理，回頭瞄了瞄兩個小家夥，正吃得上頭，拿起饅頭就往嘴裏塞，吃得狼吞虎咽的，好像他們平日裏虐待他們不給吃得一樣。
    這都是素的！
    怎麼就吃得跟山珍海味似得？
    對於方衍這種從小錦衣玉食養起來的“紈絝子弟”，自然是不會對素齋有任何的心儀之處的，但是月兒沒遇到方衍之前，在王府吃不飽那是家常便飯，所以，現在即使是素齋，她也樂嗬樂嗬的下肚。
    至於墨湛，吃得那麼開心，完全是因為有月兒陪他吃飯。
    這個十三歲的少年，把所有的一切都表現在了臉上。
    喜歡的，厭惡的，想要守護的，想要獲得認可的。
    那張洋溢著青春的臉上，極快地交織著五彩斑斕的性情。
    方衍曾經一度認為，墨湛被墨茗軒保護得太好了，以至於當年的墨湛像極了自己而不是墨茗軒。
    當然，僅僅是指性情。
    後世普遍認為，這是燕慶權臣方衍一生最大的誤判。
    而這次誤判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