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知道嗎，你被豺狼看上了。
    驚醒時，男人的話言猶在耳。
    而方衍腳下的土地卻突然間斷裂開來。
    墨茗軒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將他抱入了懷中，兩個人緊貼在一起，然後垂直地墜樓。
    黑暗中，一同墜落的。
    還有方衍那顆不安的心。
    痛。
    痛地叫不出口。
    “我說，寧王。”方衍惡狠狠地瞪著壓在自己上麵的男人，“請問您還想在我身上躺多久？”
    方衍真覺得自己挺苦逼的。怎麼每次掉，每次都是他當沙包，“身先士卒。”
    “方衍。”黑暗中傳來墨茗軒疑惑的聲線：“我在這。”
    “。。。。。。”方衍幾乎是一激靈，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
    饒是受過“聖人言”教育的方衍此時此刻，也顧不得儀容，驚怒之下直接爆出了“臥槽。”“你在這，那壓在我身上的是誰？”方衍看清了，那是一具屍體。
    不，準確的說，是一具奄奄一息的身體。
    他滿身鮮血地趴在方衍的身上，在方衍驚覺的瞬間，對上了他的眸。
    染著鮮血地黑眸。
    然而，正當方衍打算警備的時候，那人卻突然朝後仰去，咽了氣。
    “方衍，別看。”墨茗軒出聲阻止的時候，方衍已經看到了。
    那人的身後，數百人被吊在牆壁上，懸空著，他們在半空中掙紮著，憤怒著，無奈著。他們張大著嘴巴，拚命地呼吸，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他們唯一能做得，就是等待窒息，等待死神宣判他們的時刻。
    而從方衍的角度，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見他們被奪走空氣的痛苦模樣，然後目睹他們的絕望和死亡。
    這是一場無聲的屠殺。
    更是一係列活生生的折磨。
    十人裂牆。
    百人懸賞。
    千人車裂。
    萬人陪葬。
    那遙遠的古老傳說，伴隨著凜冽的風聲，在眾人無聲的哀嚎中響起。
    鮮血的祭祀。
    代價是生命。
    作為古老的侍奉者，祈求神明的再一次降臨。
    這是等價交換的詛咒。
    以眼還眼，以血還血。
    “這是長城以北的異族祭祀儀式。”
    方衍從墨茗軒的眼中讀不出任何的情感。
    那雙平靜如水的黑眸，更多的是冷漠。
    “天香樓的閣主究竟——”
    究竟是何方神聖？
    方衍從不輕易判斷一個人，但是，從初入天香樓的不良印象，再到後來“活人為陣”，然後是現在的百人祭祀。
    方衍至少可以斷定，天香樓主人，既是變態，又是天才。
    方衍不怕天才，因為他自己就是個天才，當然，這個命題成立的前提是他自封的。
    此外，他很怕變態，譬如南宮宸。
    最後，當他發現有人兩者皆占的時候。
    如果能回到當初，方衍發誓，他是打死都不會進入天香樓的；再不濟，也能跟江東流一起溜。
    唉。
    落到如今的地步，方衍隻想仰天長歎。
    早知今日，悔不當初。
    其實，後悔的不僅是方衍，還有墨茗軒。
    他自小經曆過戰爭，所以眼前的一切對於他而言，完全不算什麼。但是，方衍不一樣。習武和從軍是不一樣的。
    練習殺人和實際殺人更是截然不同。
    方衍殺過人。
    但是從未用過如此令人作嘔的方式。
    這不是殺人，這是在純碎的折磨。
    折辱作為人的尊嚴。
    墨茗軒也殺過人，但是顯然，他對這種殺人方式並不吃驚。
    因為他看見過比這更殘酷更殘忍的殺人手段。
    那是專門對待俘虜的手段。
    而那些實行手段的人，想要的隻是折磨人的樂趣，以及恐懼，敵軍的恐懼。
    他需要鮮血來威懾他人，他需要恐懼來揚名立萬。
    不管墨茗軒是否看得上這些手段，事實是，他們成功了。
    許多人，包括敵人知道了他們的殘忍。
    而現在呈現在他們眼前的不過是這些手段中的冰山一角，墨茗軒可以說是見怪不怪，但是。唯獨方衍，他不想讓他看到這一幕。
    看到這些原本不屬於他的世界的東西，看到這些會讓他難以接受的手段。
    弱肉強食。
    本來就是適者生存。
    墨茗軒可以不在乎。
    但是他不能不在乎方衍。
    “方衍。”他回頭看著方衍，發現後者的臉色在不斷變得蒼白起來，在黑暗中愈來愈青黃不接。，“走吧”。
    走吧。
    這一次，我會走在你的前麵，把所有應該鏟除的東西全部消除。
    方衍沉默著，就在墨茗軒以為他不會理會他的時候，黑暗中傳來了方衍清朗聲線，“嗯”。
    這一路上。
    殺戮與死亡。
    未知和迷茫。
    方衍想起兒時常玩的躲貓貓，他和小乞丐。
    “真是，”7歲的方衍沮喪得低下了頭，“你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嘛？我明明已經躲到很隱蔽的地方了。”
    “世子殿下，”比他個子矮一截的小乞丐，笑著上前拉住他的手：“不論你在哪，我都會找到你的。”
    7歲的方衍嘩啦一下直接甩開小乞丐的手，他踮著肥呼呼的小肚子，刷拉一下跑開，在夕陽下笑得放肆又清朗：“我不信。”
    

    作者閑話：

    明天更個方衍和小乞丐的番外吧。其實我喜歡寫回憶，不喜歡寫現在。
    今天扔掉一堆衣服的時候，突然想起初中立誌要做一名設計師的同學，現在再遇見的時候，發現她開了一家紋身店。
    店裏的她，店外的我。
    沒想到當年畢業時的匆匆一瞥，竟成了流年。
    有時候，想想，夢想真是個奢侈品。
    譬如鴿子的夢想就是：混吃和等死，以及天上掉餡餅。
    果然是白日做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