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拿著兵器的軍漢衝了出來，王仕林大驚，遇上海寇了？這麼快。第一時間將身子蹲下，甲板上很快就站滿了人，小心將頭探了出去，發現有幾艘小舢板在前方飄蕩。
    還以為遇到了什麼大敵，原來隻是幾艘小船，說不定是打魚的，這也太大驚小怪了。
    “你小子蹲下！”錢飛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王仕林身後，一把摁下了他冒出的腦袋，正當不解時一隻響箭釘在了他身前的甲板上。
    “啊！”見鬼，這什麼情況。
    這支響箭就像是拉響的戰爭的號角，戰艦上一排排的箭飛了出去，雙方開始了一輪箭雨。
    “殺啊！”小船一旦靠近就開始攀援大船，而軍漢們繩子一蕩就落到了下方船上，雙方開始拚刀刃。
    慌亂中連連後退的王仕林被剛剛從船艙中取兵器出來的白衛一把揪住後衣領提了起來，“小子怕什麼，不過是些海匪，看好，老子殺光他們。”
    白衛肩上扛的兵器是一把足有五尺長的窄刃大砍刀，刀上沒有刀鞘，隻見老頭隨手扔下他後揮刀砍了一個附近的敵人。
    老頭砍人不講究，直接攔腰斷成兩截，噴濺的熱血和髒腑腸道流了一地，王仕林嚇傻了，滿目血紅刺激太大以至於連吐的感覺都生不出，隻能一動不動的癱倒在地呆滯的看著那屍體。
    “殺——”
    白衛此時根本不像一個年近七十的老頭，而是實實在在從心所欲的一個殺神，大刀所過之處無論是誰都好像一塊豆腐輕而易舉的被切開。
    好多血，要是每一場海戰都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之前的戰艦上那麼幹淨，不知道為什麼還有力氣胡思亂想的王仕林看見早上剛剛依靠過的欄杆上掛著半截屍身，而屍身上的血浸染的甲板與木頭欄杆上哪兒哪兒都是之後突然就明白了，他說為什麼這船上的木頭為什麼呈黑褐色，明明船塢裏造船的木頭不是這個色號，原來竟然是被血染的嗎？還不止染了一次。
    第一次清晰的認識到這同時也是個殘酷的世界，未脫離封建奴隸社會的人命就是這麼不值錢，他早已經不在前世那個溫暖世界，清醒點，清醒點！
    雖然這麼想，但他的身體卻一點動不了，等到喊殺聲結束時他依舊還保持著這個姿勢，手顫腿軟臉色發白。
    兩千多人的戰艦一圍，那幾艘不過兩百來號的海匪當然很快就被絞了。
    “將軍，此次剿匪一百五十有二，沒有俘虜，剩下的都逃了，請問將軍是否要追擊。”趙四是白衛手下的得力悍將，剛剛作戰奮勇前胸也挨了一刀，可他好似完全不在意刀口流淌的鮮血單膝跪地向白衛報告軍情，。
    旁邊的眾人也視若無睹，沒有人在意自己的傷口也沒有人喊疼，戰後第一件事就是向白衛報告戰果，然後在白衛一句“萬勝！”之後就開始歡呼起來，他們在慶賀自己的勝利和不可磨滅的戰功。
    王仕林看見其中一個軍漢臉上的刀口翻卷直接橫跨了一整張臉，可就是這樣的傷勢他還依舊興奮的喊著萬勝，仿佛一頭沒了痛覺的野獸。
    這就是賊配軍的戰力？他終於明白錢飛提起三艘船的賊配軍會是那個表情，臉上有敬佩有不可思議還有隱隱的害怕，對於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的殺才能不讓人害怕嗎。
    白衛高呼萬勝後道：“啟程往小龜島，這個海域隻可能是那裏的海匪，走，抄了他老窩去。”
    “萬勝！萬勝！”三艘軍艦的軍漢們又呼喊了起來。
    戰鬥結束打掃戰場，白衛一腳踹起旁邊的一具屍體就甩進了海中，大海是最好的清道夫，那些肉食魚會很快趕來分食這些戰後殘留物。正當白衛準備踹起另一具屍體時一個人突然走過來拖走了屍體。
    白衛詫異的看著步伐踉蹌的王仕林，“你小子不是嚇的動不了了嗎？”
    王仕林點點頭，天知道他是廢了多大力氣用中樞神經驅動了四肢感應神經，癱軟太久他覺得自己的血都涼了。
    “小子害怕。”
    白衛不解，“害怕你還拖屍體？”
    王仕林看了他一眼，當他願意嗎？他手上拖的這半具屍體現在眼睛還睜的老大，不過剛死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臉上最後那個驚恐不信的表情仍然那麼鮮活，不知道晚上他睡不睡得著，睡著了夢裏會不會有這張臉。
    “小子敢問將軍小子還要在船上待多長時間？”
    白衛長刀一揮，“自然等什麼時候老子殺那幫狗娘養的殺過癮了再凱旋。”
    “那就是說像今日這樣的戰鬥不止一場了？”王仕林繼續問道。
    “這算什麼，不過是些國內海域的海匪，等遇到了那些狗娘養的你就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海戰了。”白衛吐了口口水似乎很不屑剛剛的對手。
    王仕林點點頭繼續拖動手上的屍體，“這就是了。”他將眼睛一閉努力試圖將全身的力氣運用到手上，一二三隻聽噗通一聲屍體成功落海。
    “就是什麼？”白衛道。
    而王仕林在處理掉半具屍體後終於感覺身體裏的力氣恢複了一些，隨即將目標又轉向了附近另一具屍體上。
    白衛亦步亦趨的跟著王仕林，“小子說呀，就是什麼？”他見王仕林明明四肢還在抖卻偏要固執的去處理屍體忽然間對這個弱嘰嘰的小子有些另眼相看。
    王仕林一邊費力的拖著屍體一邊道：“不知道將軍有沒有聽說過前朝首輔翁為的故事？”
    “你小子不要廢話，什麼翁為？”
    王仕林勾了勾嘴角，“將軍是武將，沒聽過正常，我給將軍講講可好？”
    白衛的胃口被王仕林吊了起來，“說，故事不精彩老子唯你是問。”
    王仕林沒管他的威脅而是淡淡的開口了。
    “這位前朝首輔少有才名，弱冠之年就考上了舉人，不過待到年過五徇才時才考上的進士，將軍可知為什麼？”
    “為什麼？”白衛順嘴問道。
    王仕林衝著白衛展開了一個無齒的笑容，“因為他怕蛇。”噗通一聲又是一具屍體落海，他穩穩的走向了下一具。
    “翁為考上舉人那年曾上京赴考，奈何當時雨天潮濕他又被分到了靠近牆邊的一個號房，於是文章寫到一半一條不知從何處鑽出來的蛇出現在了他的眼前，自小怕蛇他當即就嚇的打翻了筆墨大叫了起來，汙了卷子還考場喧嘩結果他那次的科舉自然是落榜的。之後幾次翁為再次赴考，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給他的驚嚇太大他總覺得考場有蛇存在，結果精神恍惚的他接連落榜了。”
    “將軍可知這位前朝首輔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
    白衛咧嘴笑道：“自然是後來不怕蛇了，這個家夥也忒膽小，蛇有甚好怕的。”
    點了點頭王仕林肯定了白衛的猜測，“翁為覺得幾次落榜都是蛇的緣故，於是他下了狠心逼自己去麵對蛇，永州之野產異蛇，是以多捕蛇人，他按照捕蛇人教的方法從蛇屍開始練起，足足花了二十年終於能克服心中恐懼練到了伸手就能拿住七寸的身手，此後無懼蛇影再次赴考時果然一舉中試，十年後還坐到了首輔的位置。”
    白衛聽的津津有味，他打量著王仕林道：“所以你小子現在是學那個翁為？從死屍開始直到有一天能夠拿刀砍死人？那二十年是不是也太長了，你小子活不活得到那時候還兩說。”
    王仕林很想說你個死老頭才活不到二十年後，可想了想雙方的差距他又立馬把這個想法按下了。
    苦笑一聲道：“能不能拿起刀砍人小子不知道，不過活下去卻是小子現在唯一的目的，翁為能為科舉及第與蛇為伍二十年，小子為了活命這些屍體也顧不得害怕了，至少下次小子在敵人的刀劍砍過來時要躲過去，怕到動不了隻會任人宰割。”
    “好！”聽完故事和王仕林自我剖析的白衛興奮的賞了王仕林一巴掌，“你小子覺悟很高嘛！男人就該這樣，咱們軍中的漢子也不是生下來就會殺人，老子這群兄弟跟了老子許多年才有這樣的戰力，你小子不急，老子會好好鍛煉你，至少等你上岸的時候能揮得動大刀。”
    白衛仰天大笑，“既然你要適應要鍛煉，老子成全你。大家聽好，這艘船上的所有打掃今兒就歸咱們小通譯了，好好幹小子！”
    看著滿地的血漬尚未處理的十幾具屍體和揚長而去的白衛王仕林忍著咬斷牙齒的衝動道：“多謝將軍！”
    軍漢們走過來這個拍拍那個捶捶似乎都對王仕林有些改觀，不錯，不是一般的少年人也不是一般的讀書人，有股子狠勁，尤其是對自己的狠勁。
    第二日一早船隊到了小龜島，此島位於海州與明州之間的海域因其形狀如龜麵積又小被這邊的海境百姓稱之為小龜島，由於此島離陸地較遠麵積又小所以對官府來說是一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土地，所以久而久之這裏無人管理就變成了海匪的樂園，也是白衛每次出海的必經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