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生當複來歸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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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後的二人找了一處僻靜山野,依山傍水美不勝收,便建了一處房屋生活,偶爾下山做做生意,獸皮換賞錢。
    這樣的日子教他懷念起喬靈均,他諸多時日未回過京城,不知如何了。
    想著有些惦念喬靈均,七唯一便啟程上路回京了,君炊遙回來時隻看到一封手書。
    雪國千裏神駒,不足十日便到了京城,來到喬記後發現這裏一片冷清,經人打聽才知道喬老爹去年冬天就過世了,這喬記也就拆了。
    七唯一心中慘淡,長生戰死,父親亡故,這對喬靈均來說是多重的打擊。七唯一轉身上馬直奔侍郎府,竟也找不到人。無奈之下順勢入城,幾經輾轉才見到夜珩霽。
    宮中一切似乎都恢複如常,可夜珩霽並不開心,看起來憂心忡忡。
    “怎麼了?”七唯一問道。
    夜珩霽道:“就快到長生的忌日了,靈均他批假回了長生的故鄉。而我,不知該如何做。”
    七唯一歎了口氣,看樣子喬靈均過的並不好,可惜了他如此善良玲瓏的心性,竟遭此不公。
    “我去看看他吧。”
    “好,記得小心說話。”
    “嗯。”
    “我本意,是教他補上莊丞相的位置的。可他如今的樣子實在令我擔憂,你可以小心詢問一下,切莫刺激到他。”
    “這我知道,靈均向來堅韌,如今遭受如此大的打擊,我會多小心的。”
    “嗯。”
    夜珩霽看起來平添了些許滄桑,還是要問一問關於承塵的事。
    “你和承塵最近如何啊?”
    “他啊,嗬,還是老樣子。不過,總覺得他更喜歡一個人呆著了,明明之前很黏我的啊。”
    七唯一的問話又牽扯出另一個煩惱,然後他就聽著夜珩霽哭訴了一個時辰。衣服都皺了,七唯一嫌棄的推開他:“好了沒,別哭哭啼啼的,好歹是個帝王,別教人看到。我要走了,有事與我書信。”
    七唯一快馬離開,夜珩霽立刻恢複了冷漠,若說世間最無情,莫過於時間,摸不到見不著,卻一寸寸拉扯著人的心與命運,而大多,卻難得善終。
    年入春末,漫山遍野又開滿了鮮花,初來長生的故鄉,心中頗為感慨。四處打聽走近了,兜轉許久才看到自己要找的那間屋子。
    上前叩門,屋內人緩緩而來,不過不惑之年的夫婦,卻似是耄耋之態,滿麵哀容。
    “伯父、伯母,我是長生的舊友,特意來探望,不知其身葬於何處?”
    聽到是長生的朋友,婦人眉宇間竟有了些喜氣,眼淚潸然而下,道:“竟然還有人惦記著長生啊,唉,這小子運氣真好。”
    七唯一一時語塞,道:“我們乾武營的弟兄都是時刻想著他的,不過死的死,傷的傷,活著的,也都在軍營了。我運氣好,才能前來探看。”
    “嘿,這說的什麼話,你們忠君為國難得很,老婦人我一時失言了。小兄弟不妨吃了飯再去吧。”
    七唯一笑道:“我還是先看看長生吧,我這心裏有許多話呢,不知,靈均現在人在何處啊?”
    “啊?”二人一驚,似乎並不知道喬靈均的去處,這教七唯一有些心急,問道:“您二位並不知道靈均來了此地嗎?”
    婦人搖頭:“不曾見過啊,靈均他......”
    得到肯定的答複七唯一更加心急,連忙安撫長生爹娘,然後奔向所指的墓地。
    傅家的墓葬在深遠山林,他走到的時候,已層林密布。而後開闊,祖祖輩輩埋葬的地方,一人昏睡在墓碑前。
    七唯一從背影便認出喬靈均,周遭好大的酒氣,無需掌眼便知道是酩酊之地。
    喬靈均安靜的趴伏著,懷中抱著酒壇。上次回京,分明看到喬靈均還不是這樣,如今竟這般頹廢,實在令人心疼又惋惜。七唯一不敢上前喚醒他,喬靈均睡著的眉目中,分明就是歡愉。
    可片刻後,又開始落淚,哭著哭著,就醒了......
    “靈均......”七唯一突然的出聲嚇到了喬靈均,他眯著犯花的眼仔細瞧,才確認是七唯一,然後語氣頗為驚奇道:“你怎麼來了。”
    七唯一走到他麵前,不言不語,抓住酒壇邊緣一揚手一抬頭,咕咚咚喝了進去,痛快道:“爽!”
    喬靈均不得其解,疑惑地看著,七唯一繼續道:“你一直都以這樣的方式圖爽快嗎?”
    一句話問的喬靈均羞愧難言,他知道自己出了問題,不該這般墮落,可他無法自抑,就算忙的昏天黑地,腦子裏還是會不時蹦出傅長生的臉。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
    七唯一摸著他臉上未幹的淚痕,喬靈均如同被驚醒,下意識地躲開了。
    二人僵持良久,喬靈均似乎在回憶,而後淚如雨下:“唯一,我夢見他回來了,我還抱住他了,我抱著他哭。我說不想做官了,要他也別去戰場拚命了,我們天涯海角哪裏都好。我都沒見到他最後一麵,他說要我等他,最後隻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他的長命鎖斷了,我當初還笑他為什麼戴這種東西,嗬,現在想想真是可笑。可歎我如何醒來了,若是能一直夢下去,多好......”
    夢中總有溫存,醒來後的墓碑實在太過冰冷,那傅長生三字,也著實令人難過。
    七唯一從未聽過喬靈均私下裏說過這麼多的話,原來胸懷大誌,也會被摧毀,和心上人一起死在了生殺的戰場。想要重拾當年英姿勃發,何其難。
    不過七唯一仍要一試,才知道結局如何:“靈均,長生的心意你明白,他死在戰場,是自己的誌向,你若不想辜負他,也需完成自己的誌向。你這般鬱鬱寡歡,總不能泉下相遇時,教他偷笑了去。”
    喬靈均仍是哭著的,卻覺得他說的有幾番道理。七唯一知道他已然動容,繼續煽動:“靈均,人生不過數十載,如此度過實在痛苦,今生為善事行天道,說不定下一世的緣,還能續上。”
    “......”下一世啊,多麼遙遠又無法估量的詞,虛無的期待,卻教喬靈均心動。他抬眼看著,七唯一握住他的手:“夜珩霽還在等你,我知你心傷,你也不是想自甘墮落才這樣。待修養過後,請務必想一想,需要你的百姓。”
    七唯一委婉地表達了夜珩霽欲立他為相的意圖,多番勸說後喬靈均心境開闊了許多,不過依然笑的勉強。想要表達的都說了,再多就惹人嫌了,七唯一又陪喬靈均做足了時辰,天色漸晚才帶回傅家。
    喬靈均實在是惹人疼的模樣,長生爹娘看了十分心疼,埋怨他如何不直說來了這裏。
    眼見夫婦如此憐愛喬靈均,七唯一也就放心了,看樣子是不必再擔心了。又住了幾日,邊等傅長生忌日,邊陪著喬靈均散心。日子過了,喬靈均心中也舒展了許多,七唯一也功成身退了。
    臨走時七唯一看著雪國,雪國本是自由的馬兒,由傅長生馴服才做了戰馬,這不打仗的日子誌不在此的七唯一都有些過不慣,何況從小活在戰場的戰馬。
    “你可想留下,或是重回軍營啊?”
    雪國長嘶,它是說什麼都不要離開七唯一的,失去了一次主人,不能再有第二次了。喬靈均走過來,道:“它很喜歡你,它也知道你要什麼。不論你做什麼決定,它都不會離開你的。”
    “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七唯一說完這話雪國親昵的蹭他,這幾日雪國守在傅長生墓邊未曾離開,想來都是思念長生的。不過斯人已逝,莫要再多糾纏才好,活人,是不能停止行走的。
    七唯一走了,喬靈均也離開了,回到了朝廷。
    夜珩霽見他回來十分欣喜,並找了一次建功立業的當頭為喬靈均封相。
    世人皆道喬大人年輕有為,也有人說他吹的不正當的風,諂媚之人罷了。這些喬靈均並不在意,一心撲在百姓。
    多年後,夜珩霽問他:“這些年,靈均心中可還苦啊?”
    如風旅之人的喬靈均輕笑:“百姓安居樂業,甜著呢。”
    宦海之間早見慣了飄零,若心無所依,飄去哪裏又有何區別呢。
    七唯一回到了與君炊遙的住處,嘯嘯看起來更加龐大了,美人端坐庭院,就著天光在看書。
    似乎並沒有被發現行蹤,七唯一好奇他在看什麼如此出神,朝嘯嘯比了噤聲的手勢,然後走到君炊遙身後抱住他,逗他一逗。
    “看什麼呐!如此出神,都不知道我回來了。”
    君炊遙著實一驚,然後收起書卷道:“《六韜》,雖是日後也許用不上了,但多讀些書總能堪破許多人情世故。”
    七唯一在身後抱著他轉圈,寵溺道:“眼睛才好別一直看書,再給看壞了。”
    “就是一直不得光明,才要補回曾經丟失了。”
    七唯一心中無奈,反正君炊遙總是有理的那個,自己就是無理取鬧的小孩。說起來自己都二十六了,別人家裏小孩子都滿地打轉了,回頭看了看嘯嘯,失望的又轉回去。
    關於成家立業這個事情纏繞七唯一許久,終於他做了一個眾大決定,然後喜滋滋地跑到集市繞了一整天。君炊遙想辦法開了一間草藥鋪子,早出晚歸而來,傍晚昏黃的日頭,屋內卻亮的很,泛紅光,他好奇走進,隻見七唯一站在高凳上努力掛著紅綢子。
    “你這是......”君炊遙語塞,不知如何發問。眼前的景象分明就是拜堂的喜慶樣子。
    七唯一掛好紅綢跳下來,一下子跌入君炊遙懷裏,他扯過身後兩身新郎的喜服,道:“炊遙,你今年都三十歲了,而立之年,不如,你娶我吧!”
    君炊遙看著懷裏的人怔住了,他不敢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呆呆地說:“你說什麼?”
    “我說,你娶我。雖然咱們二人都是新郎服,不過我還是得有個蓋頭才像是個新娘子......”
    七唯一拎著喜服嘰嘰喳喳的,君炊遙沒有仔細去聽,隻是將他摟的更緊然後覆住那張嘮叨的嘴。七唯一輕笑,攥緊喜服勾上君炊遙脖頸。
    良久分開,七唯一的麵目在紅燭映襯下格外動人,君炊遙拿過衣服來,瞧著手裏的紅蓋頭,道:“好啊。”
    然後將紅綢蓋在了自己頭頂。
    “你......”
    七唯一很驚訝,他沒想到君炊遙會這樣做,那他的意思是......
    “我嫁你,入你七家的宗譜。從今而後,生死隨君。”君炊遙說的堅定,七唯一覺得自己感動的不行,這話是當初說過的,那時鬧脾氣不願,沒想到還有實現的一天。
    “嘁,你怎麼這麼容易就答應啊,若再有人纏著你,豈不是也答應?”
    “不會再有人這樣了。”
    “若是有呢。”
    “再也不會有一個張揚輕佻、帶我偷食、騙我喝酒,曆經戎馬苦難豪邁不羈,卻不忘為我遮蔽的七唯一了。”
    這話竟無來由的令人感動,七唯一吸吸鼻子:“嘁,我怎的也像個娘兒們愛哭了。不過你嫁我,我的家譜卻不在了。”
    “沒關係,我們便是開始。”
    或許也由我們結束吧......
    一切都張羅好了,二人懷著忐忑的心情拜堂。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轎,緊張的直舔嘴唇,哆哆嗦嗦白了天地還給對方腦門留了個豆大的鼓包,七唯一坐在床上,搓著手看著乖巧的君炊遙。
    “怎,怎麼還不掀。”
    君炊遙先發問,七唯一道:“這,這就掀。”
    他顫抖雙手掀開蓋頭,怎麼說呢,分明就是每日都見的那張臉,卻又與往日截然不同,甚至與拜堂前都是不同的。
    七唯一咬咬牙,這樣下去怎麼行呢,一把抱住君炊遙,然後默契的不說話,向後仰躺下去。七唯一反複確認眼神,都還是不確定個中意思:“你,今晚,由我......”
    君炊遙點頭:“你娶我,自然是你來。”
    這含羞帶怯的樣子實在讓人欲罷不能,這樣的好機會可是失不再來的,近兩年沒有這樣的事有些生疏了,加上緊張什麼技巧都忘了,但二人仍然很滿足,他們,拜堂了。
    次日清晨,君炊遙難得貪睡,七唯一為其溫粥,他喜滋滋的將君炊遙扶起,他已經盡量溫柔了,但君炊遙還是表現出來明顯得不適。
    喂了粥,鋪子的生意也要換七唯一去打點,他實在沒什麼做生意的本事,又早早回來了。
    回來後想著與君炊遙溫存一番,豈料人家不領情隻顧看書,七唯一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用了一夜就要拋棄了,還是自己惹到了他,便在一旁趴著。
    最後他實在忍不住搭話:“我越來越粗糙,你倒是越來越素靜了,難道我是養了隻兔子嗎?”
    而君炊遙的回答也是萬萬沒想到:“難道不是嗎?”
    這話教七唯一興奮,道:“哦?那小兔子昨晚胡蘿卜吃的可好啊?”
    君炊遙翻頁的手都停了,然後憋紅了臉:“嗯!”
    七唯一埋起頭笑了起來,渾身顫抖。
    入了夜,終於得機會與他親近,終歸是不得不睡在一張床的人。
    “炊遙,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嗯?”
    “我喜歡你,不是從你救我,不是我偷偷吻你,而是從第一眼,就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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