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鳳芷樓從小偷雞摸狗做的壞事也不少，可是從那天起，他才真的無所畏懼。他也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想做什麼。
    那天鴇母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遇到不順心的事就拿鳳芷樓發泄，他一個小叫花子怎麼會有朋友呢，因為他生性孤僻都自己呆著，眼神也凶狠，所以每個人都叫他小狼崽子。說是他克死了父母，現在流落在外是報應。
    鳳芷樓的童年都在逃跑，即使他什麼都沒做，也會招來厭惡與打罵。
    這些事在鳳芷樓心裏積壓了太久太久，他便一時憤怒，用力將鴇母推開，可是鴇母沒站穩，他們正在樓梯的拐角，鴇母便摔了下去。
    鴇母的死，引來了官差。
    在衙役問話的時候，鳳芷樓居然抬手隨意指向了一個小倌。他平日裏膽小，從未惹過鳳芷樓，可風指向了他，說是他推的鴇母。
    鴇母打罵他自然會在沒人的地方，所以並沒有人看到鴇母怎麼死的，一時間也沒有人敢說話，那個小倌被帶走的時候眼神絕望，一路哭喊，喊冤枉。可是鳳芷樓的眼神一直都沒有起伏。
    這世上對鳳芷樓的，都是無情與冰冷，所有人都想他死，可卻沒人真的殺了他，那好，從今日起，就是他殺人的時候了。以後，再也沒人可以欺負他了。
    館裏其他人都驚呆了，也有唏噓聲。這時鳳芷樓走到二樓，對所有的少年人說。
    “你們若是想走的，可以走了。覺得走投無路的，也可以留下。我不會再逼著你們為奴為娼，可是你們要有用，才可以留下。以後這間館子，就是我的了，留下來的，也要聽我的。”
    “我們為什麼要聽你的？”
    有一個少年柔弱的問出了聲，其實他很害怕，可又不甘心。
    “不然，你還想聽誰的？”
    那是鳳芷樓第一次露出霸氣，他想做統治者，可又不是怨聲載道德統治。他想殺了那些欺負他的惡人，也想統治一些有能力的人。他想要在這天下，都一份名。
    鳳芷樓這名字，是他娘取得，可惜他爹娘死後，再也無人叫起。他接手娼館後，便改命情樓，做的還是皮肉生意，但也開始慢慢網羅信息，做著情報生意。
    他找的人，大多是亡命之徒，或窮途末路。隻有這種無牽無掛的人才好使用，而知恩圖報的人，才好利用。
    鳳芷樓一直信任每個人，又懷疑每個人，算計每個人，活的很累。在他十八歲的時候，撿到了四歲的絡成碧，小小的絡成碧像個精致的陶瓷人兒，鳳芷樓看著喜歡就帶回去了，卻成了最疼愛的孩子，像是自己親生的一般。鳳芷樓愛紅衣，便也給絡成碧穿上水紅的衣服，活脫脫的少年鳳芷樓，隻是更妖豔。
    不久鳳芷樓便出了名，小倌出了名的妖，情報出了名的全。雖然鳳老板人長的漂亮但是卻是做人上的，可偏偏在年近不惑遇到了夢青城這個王八蛋，一改宿命。
    “鳳兒~聽說七家全家都來了，這麼興師動眾？”
    雖然和這個老東西苟且了很久，但是實在是不適應別人叫他鳳兒，這麼娘的叫法。鳳芷樓一記眼刀橫過去，夢青城卻並不識相的閉嘴。
    “你把那小子怎麼樣了？”
    “放了。”
    鳳芷樓沒好氣的回答。夢青城還真是會往針尖上懟。隨口說一句還不知道要哄多久呢。
    “放了啊，那便放了吧。這些飯菜是不是不和胃口，不如你同我去吃？”
    “吃什麼？”
    “聽說隔著兩條街的小酒館釀了新酒，可多人喜歡了，排著長隊也要買，我們也去試試？”
    “不去。”
    當他聽到小酒館三個字就不想去了，怎麼夢青城這個很會享受的老東西沒事還喜歡往那種不和格調的地方跑呢？
    “好，不去就不去。那這些菜我去給你熱熱？吃涼的不好。”
    “算了，也不是很冷，就這樣吃吧。”
    其實飯菜並不冷，但是夢青城就想用些方法讓他吃，哪怕吃飽了罵他，底氣也足啊。
    夢青城是真的喜歡鳳芷樓，太喜歡了，恨不能揉到骨子裏。可惜兩個人並不在一條船，做著不同的事。鳳芷樓雖然也對夢青城有些感情，但並未到願意為了他改變自己的地步，所以兩人始終，是走在不同的路上的。
    夢青城也不說話，就盯著風吃飯的樣子，一動不動。鳳芷樓覺得不自在，對夢青城說。
    “你能不能別一直盯著我。”
    “不行，我媳婦好看。”
    夢青城說情話的樣子真是惡心偷了，鳳芷樓實在忍不住，就叫人給夢也拿了一雙碗筷。
    “吃。”
    夢青城想說自己已經吃過了，但是鳳芷樓的神情讓他知道，他不吃，就滾。夢青城委屈的扒著飯，就像飯和他有仇一樣。鳳芷樓看了在心裏無奈的歎息，這人比自己還要大幾歲，怎麼這麼幼稚呢。
    “快吃。”
    鳳芷樓為夢青城夾了塊肉，夢青城受寵若驚，裝著小娘子的模樣對鳳芷樓哭哭啼啼感恩戴德的樣子，鳳芷樓實在看不慣他這個樣子，一腳提過去。夢青城也是打蛇隨棍上，一把握住鳳芷樓的腳腕用力一拉。
    “怎麼，官人吃好了？不如再喂喂我，我還沒飽呢。”
    夢青城說的話都要噴到鳳芷樓的臉上。
    “你這個沒正經的東西！”
    夢青城一臉無辜，想他年輕的時候還沒鳳芷樓來的亂呢，現在卻被說是老不正經，天呐，上一次老婆的床有多艱難您都知道嗎？夢青城欲哭無淚，對付鳳芷樓還是要硬上的，一把將人抱上床，不討點便宜，今天就算白來了。
    ————
    七家一行人怎麼來怎麼回去，轎子顛的屁股疼。也算是七唯一自作自受了。
    回到門中七唯一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對，好像是自己虧了吧。自己又沒殺人，說什麼也應該是當日打起來的不歸教的錯吧。
    說起這個不歸教，並不是一個成立很久的幫派，就像是從地底下突然長出來的筍，一開始其貌不揚，但成長迅速，很快便結成了不小的勢力。
    沒人注意過他們，更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底細，到底是何種目的促使那幫烏合之眾走到一起。他們幾乎無惡不作，又喜歡偷偷摸摸暗中算計，沒人知道那天不歸教為什麼會出現在小雅軒，為什麼又突然襲擊。不論原由，對於七唯一來說都是一個結果：絡成碧死了。
    不歸教，他早晚要他們血債血償。
    七唯一坐在屋子裏恨恨地想著，牙都快咬出聲響來。此時七可心推門進來了。
    “唯一，有心事？”
    七可心本來想問是不是在想絡成碧的事，可她不敢直接提絡成碧的名字。如果說天下人都誤會七唯一，可唯獨七可心能看透他在想什麼。七唯一向來做派散漫，行事風流，與他恩愛過的人很多，可從來沒有入眼的，隻那絡成碧不同。
    他既然能為絡成碧消沉一季，杳無音信，幾乎同死了無異，那麼他就不會真的那麼快忘記，他隻是不願讓別人看出，他太在乎。
    “阿姐，你不陪著爹又來操心我了。”
    七唯一的口氣不鹹不淡，七可心就笑他。
    “你倒是不滿意我關心你了。”
    “沒有，誰不知道，全天下，阿姐最疼我了。”
    七唯一有些勉強的笑笑，七可心真是看不下去。
    “知道阿姐疼你還給阿姐看這種臉色。情傷難愈，阿姐不懂，但也見慣了。想哭就哭，不想哭阿姐陪你練劍，看風景，出去風流。你選。”
    七可心說的頗為豪邁，她是個作風剽悍的女子，說白了就是母老虎，長的漂亮，但沒人敢娶。想娶的，也打不過。
    七唯一聽了心中不知該作何滋味，讓我選，我選成碧活。可惜這不是我做出了選擇，就真的可以實現的。
    他搖搖頭，起身想要送七可心出去。七可心知道自己又沒安慰到弟弟，在被迎著出門的時候回頭說了一句。
    “爹過幾日去剿匪，你若是有意可與爹一同前去。”
    七唯一動作頓了頓，這件事似乎被納入了考慮範圍，對七可心道了句謝謝便關門了。
    七可心癟了癟嘴，從小到大什麼事不是做的張揚跋扈，說話從來不顧忌，唯獨到了自己親弟弟這裏，她就是狠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