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九.少年模樣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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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天極做事雷厲風行,不管眾人如何反應,直接強壓著人下了山關了起來。
    “待小蓬萊、玉虛山和秦嶺來人,且看他們能拿出什麼東西來贖人——唔,昆侖之巔據說也能踅摸到些好東西……”
    小蓬萊、玉虛山和秦嶺,分別是雲、玉、蒲三家主支隱世之居所。四家聯絡有親,烏天極對他們三家家底也是有數的,直接將關押的人分三六九等,擎等著他們拿東西來贖人。此外,他還特特指點了下烏家兄弟,將餘下的人也歸類歸類,有什麼想要的隻管列出來朝對方索要。
    懸劍山連續出異象,分明是個洞天府地,那麼,“來此一遊”的人如何能夠白白出入,不付出點代價呢?
    將外人處理完後,烏天極被烏冕與烏晟恭恭敬敬的迎上坐。
    “說吧,怎麼回事?”茶過三巡,烏天極才開口問道。
    “烏冕(烏晟)拜見少主,吾等護山不力,還請少主降罪!”烏家兄弟雙雙跪下叩首請罪。
    “有罪無罪我自有定奪。”烏天極道,“你二人且把事情給我完完整整道一遍。”
    烏冕便把試劍峰遭遇雷擊開始述說,一直到峰倒劍出,群雄闖山。
    烏晟時不時補充了下細節,尤其將群雄的虛張聲勢描述的繪聲繪色。
    烏天極哼笑一聲,道:“持劍重辟天人之路?天機門這些年越來越不成器了,敢情都是把腦子放在‘異想天開’上去了。”這異想天開說的頗有雙關之意。
    “三寶你隻取二寶,偏就漏了量天尺。天機門也就這量天尺尚可一用。”烏天極一聽烏晟要借天機門觀星盤與玄古鏡,便道,語氣中透著點嫌棄。
    也不知道是嫌棄天機門還是嫌棄烏晟。
    烏冕眼觀鼻鼻觀心,幸好少主夫人不在這裏。
    烏晟笑了笑道:“我一時想不起來另一寶叫量天尺,天機門的人起名也真怪,又是量天,又是觀星還玄古,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神通似的。”
    烏冕嘴角抽了抽,總覺得弟弟這嘴能跟少主搭上話,也是少主雅量能容。
    翌日,烏家弟子便拿著新出爐的“物價單”給各門各派的帶隊人送去。
    “啊,豈有此理,強盜,簡直強盜行徑!”
    “勒索,這是勒索!”有人喊道,“我要告訴家主,烏家欺人太甚!”
    “非人哉,非人哉!”
    “世風日下,人風不古,烏家如此行徑與強人盜賊何異?”
    這般出言討伐的多是出自昆侖山與三大州之口。餘者,卻是紛紛開口罵直娘賊,也不管自己正被禁於懸劍山莊內。真開口叫罵個痛苦為先。
    烏家的人將他們分為三六九等如同貨物般,為首弟子與直係弟子為一等,贖錢高,餘者差參二三四等,贖錢次第下降,末等小弟子則是半賣半送謂之搭頭。
    簡直欺人太甚!
    哪個受得了自己像是貨物一般被待價而沽。
    況且,要錢也罷了,烏家要的都是他們奇珍異寶,有些甚至是他們自己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寶貝。
    然而,眾人鬧得沸反盈天,也無人理睬他們。
    卻說玄嬰於入定中醒來,睜眼便看見景蕤的九片葉子護在他身周。碩大的葉子靜靜垂著,偶然輕輕晃動一下,碧光流轉。
    “師父。”玄嬰想去摸摸葉子,又怕冒犯了師父。
    葉子輕輕晃了晃,其中一片葉子在他頭頂輕輕摩挲了下。玄嬰心裏頓時湧過一陣暖流,咧開嘴笑了笑。
    一陣綠光泛過,景蕤化成人形,一如玄嬰初見模樣,慘綠少年,姿韻標令,天然雕琢。
    “你感覺怎麼樣?”景蕤問道。
    玄嬰不知為何臉上一紅,師父靠得如此近都能聞到他身上草木的清香了,其中似乎還帶著露水的濕潤的清新氣息。
    “我、我……”玄嬰訥訥不成言,鼻中全是師父的味道,腦中一片混沌。
    景蕤蹙了蹙眉,當即抓起他的手想探查一番,就怕他又傷到了哪裏。
    哪知,玄嬰就跟觸了鐵烙似的慌忙把手往後縮,身子也一徑往後退,促促地叫道:“師、師父!”
    “你怎麼了?”景蕤不解地看他,“可是哪裏不適?”
    “沒有沒有。”玄嬰急急否認,撓了撓頭道,“我這一覺睡得好,整個人都覺得輕鬆了。對,我昨晚怎麼不小心就睡著了呢?師父,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這麼一覺睡到天亮了。”他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向景蕤,嘴裏吧嗒吧嗒的一溜講。
    “那不是睡覺。”景蕤搖了搖頭,也不去看他的怪模樣,道,“你昨晚是頓悟了,我原料你適合學劍,卻不想你悟性如此之高,隻是觀劍陣有感就陷入頓悟中。甚好,甚好,吾徒兒當是天生的劍修。”
    隻可惜,玄嬰身上經脈淤塞未清除淨,否則……昨晚一場頓悟該是多大的機緣啊。
    景蕤心中惋惜,不過轉而一想,他徒弟這個體質,又有這般悟性,他再不知足,可不得天打雷劈?
    呀,著相了。他在心中埋汰自己,又對玄嬰道:“除了輕鬆,你還有甚麼感覺?”
    “想練劍。”玄嬰脫口而出。
    景蕤聞言沉吟,玄嬰忙擺手道:“我隻是說說而已,師父莫管我,我知道的。”
    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先時,他盼著能解決身體裏經脈的問題就好了;待聽聞有解決的方法了,隻覺得無論治療多久都等得;待真正開始治療了,偏又心急起來了。
    快則三月慢則半年。
    玄嬰當時聽了滿心歡喜,至長也就半年而已。但沒想到,才過了區區幾日,他的心裏就開始浮噪起來,又想著快些,再快些就好了。他知道自己這是得隴望蜀了。
    玄嬰想起景蕤往常叮囑的道心不可移,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腦子裏哪敢再有他念,他蒼白了臉,沒頭沒腦的對著景蕤拜了幾拜。
    “請師父責罰,弟子剛剛道心失守,差點入了魔障。”
    景蕤:……
    他記得昨晚玄嬰是為劍陣所觸頓悟了,還一悟一宿,怎麼看他的樣子倒像是誤出心魔來了——
    他的弟子明明還沒有開始修煉啊。
    景蕤伸出一片葉子在玄嬰的天靈上撫了三撫,溫聲道:“嗯,少年心性,易為外物所動,也是人之常情。徒兒,你年紀尚稚,不必太過壓抑本性,平常心,懂不懂?”
    玄嬰其實不太懂平常心跟道心有什麼關係,但頭頂師父撫過的地方一陣清涼傳來,抬眼又見眉眼尚帶稚氣的師父作出一副語重心長的長者模樣,什麼浮躁,什麼貪心,什麼後怕全都不翼而飛。
    “是,師父。”他呼出一口氣,朝景蕤微微一笑,笑容天真而純稚。
    景蕤拈了拈手指,手心有些發癢,小徒弟笑起來唇邊有顆小酒渦,看著就想戳一戳。景蕤被那顆酒渦薰得陶陶然,樂顛顛朝玄嬰道了聲乖,伸手戳了戳他的小酒渦,笑得眼都彎成了月牙兒。
    玄嬰騰地紅了臉,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景蕤。
    景蕤咯咯地笑,玄嬰抿著唇,繃著臉,但撐不過一息,便也悄悄地彎了彎唇,笑了。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師父這般笑——明明是個未成年人,卻總是努力地裝作長者模樣教導他。今次,終於在他麵前露出了少年模樣。
    真好。
    玄嬰想,他幼年的不幸大概全在於他把一生的幸運都用在了那一天——他爬上了試劍峰,遇上了眼前這隻草木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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