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差不多的時間，城市的另外一個地方，程鋒站在刑警大隊辦公室的窗前，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月，眉頭深鎖。
    小古躺在椅子上，手上是幾個小時前法醫送來的調查報告。
    具體內容是這樣的，胡靖的確是名精神病患者。
    他從小崇拜父親，喜歡幻想自己也能捉鬼，小時侯村子裏的人就看出他有些不對勁。不過那時候，他的狀況稱不上病，因為每個人多少都會有自言自語，臆想翩翩的時候。
    經過調查，確實發現胡靖曾因為知道父親捉鬼是假的，大吵了一架後離家出走，那時候開始父親就失業了，在建築工地上找了份苦力。胡靖離家出走沒幾天又返回村子，跟著父親在工地幹活。有一天幹活的時候，他和父親又發生了爭吵，爭吵中互相推桑，他和父親同時從四樓腳手架上摔下去，他父親是直接摔在地上，後來死了。胡靖運氣不錯，掉下去的時候，被一樓的帆布緩衝了墜力，但是他掉下去的地方有一根斜插在地麵的鋼筋，鋼筋刺穿了他的腰，把腎給捅破了。被送到醫院，醫生準備手術取掉他的破腎，剛把口子切開，暈過去的胡靖居然痛醒了，原來他不受麻藥。取腎是件很繁雜的手術，時間很長，不可能生割，醫生隻好給他注射了氯胺銅。
    氯胺銅，K粉的製作原料，鎮痛效果奇佳，缺點是會讓人產生幻覺。運氣不好的，會出現思維紊亂。胡靖正是因為注射氯胺銅才真正患了臆想症。手術後，他一直認為自己被鬼挖走了腎。之後，也不知道他受了什麼影響，堅持認為自己有意念捉鬼的能力，除此之外，其他方麵和正常人差不多。
    關於胡靖失血過多的死亡特征，法醫認為是由心理暗示照成的，他的調查報告裏講了一個國際上很經典的心理案示案例，二戰時候，納粹在一個戰俘身上做了個殘酷的實驗，將戰俘四肢捆綁蒙上雙眼，告訴戰俘說現在要把他的血全部放掉，用刀背在戰俘的手腕上劃了一下，戰俘立刻聽到血快速滴落的聲音，其實是自來水的聲音，聲音由快而慢，戰俘也越漸脆弱，臉也越漸蒼白，最重死去，死狀和失血過多一模一樣。
    由此推斷，胡靖應該是聽了學生們描述房雷被割喉的死狀，在他所謂的意念捉鬼裏，也感覺自己被鬼割了喉。
    “心理暗示真的很可怕，怪不得馬校長也說自己可能是被心理暗了，都怪那石佛，一天到晚鬼鬼鬼。”小古喃喃的說。
    “你真覺得馬校長在衛生間的狀態，是因為心理暗示？”程鋒轉過臉。
    “不然呢？難道你認為他真的看到了鬼？”小古說。
    “我不知道，我到現在還沒有理出頭緒。”程鋒搖了搖頭，又轉過臉去，眉頭鎖得更深，忽然又轉過來臉說：“小古，有沒有可能是我們把事情想複雜了？”
    小古一臉迷茫。
    程鋒突然走過來在桌上拿起徐如萍的捐獻書，仔仔細細的看，漸漸地，他腦子裏的線索竟開始奇妙的串聯。
    就在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
    醫學院又出事了。
    程鋒和小古立刻通知法醫，一起趕去醫學院。
    來到醫學女生浴室，周城健和陳小希正在浴室外麵，一堆警察連招呼也沒打就直奔浴室，看到極度血腥的一幕。
    一具無頭女屍倒在一間洗澡間，平整的脖子仍然有血在流出，四壁全是切割時噴濺出來的血，地麵上的血量不多，看樣子是凶手曾經清洗過足印，目光往上，洗澡間的暗格裏有個人頭，走近一看，竟是江慧的頭，表情驚悚，麵部扭曲，雙眼暴睜。陰暗的暗格讓她的頭更恐怖陰森。
    程鋒留下法醫和技術人員現場勘察，和小古走出浴室，法醫忽然叫住他，在暗格裏揀出一個東西。
    那是一張帶血的學生證，江慧剪著一個學生妹發型，一雙大眼睛裏滿是笑意，清晰怡人，陽光朝氣。
    程鋒歎了一聲，把學生證上的血擦掉，擦了正麵，擦反麵。反麵也有一張照片，房雷的照片。
    程鋒沉思了一會兒，走出浴室。
    陳小希和周城健正在悲傷，見到程鋒出來才緩過神。
    程鋒說：“我看了一下，她大半夜來這應該不是為了洗澡。”
    陳小希說：“她是來找學生證的。”
    程鋒說：“你為什麼不陪她來？”
    陳小希有些難過地說：“她不讓我陪。我是等了很久，才出來找她的，沒想到……後來，我就打電話給了周主任。”
    程鋒說：“她為什麼不讓你陪？”
    陳小希搖了搖頭。
    程鋒笑了笑，轉問周城健：“怎麼不見幾個男學生？”
    周城健說：“我沒通知他們，怕他們又胡思亂想。”
    程鋒說：“還是通知吧，遲早都是要知道的。”
    周城健馬上打電話，幾分鍾後於京平他們趕到，程鋒先帶著他們進浴室，暗暗觀察，之後又走出浴室。
    得知於京平他們案發時間在寢室睡覺，程鋒也沒再三追問，笑起來說：“我想告訴你們，很多事情無論現在能不能解釋，真相都存在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就是這個原因。”
    眾人都不知道程鋒是什麼意思。
    程鋒停了一下，接著說：“胡靖的死對於你們來說是不是很離奇？但是我們已經找到了他的死亡原因。”
    他將法醫查到的情況講出，眾人聽後默默點頭。
    程鋒笑著對石佛說：“房雷的死你應該很內疚吧，如果不是你告訴他聽到什麼哭聲，他就不會去解剖室，就不會死。你很自責，又怕所有人責怪你，所以用鬼怪之說來逃避責任，來轉移自己良心上的不安，我說得對嗎？”
    石佛一愣。
    程鋒說：“你從小和外婆生活，常受人欺負，應該會有一些自閉或者抑鬱，喜歡用臆想來填補空虛。我希望在你還能控製自己情緒之前，別再執迷鬼怪來為你解脫，這樣下去你會分不清現實與臆想，會變成第二個胡靖。”
    石佛愣了一會兒，迷茫的眼神一點點明亮起來。
    程鋒接著對所有人說：“你們想不想知道馬校長昨天在衛生間裏為什麼那個狀態？想不想知道他為什麼會自殺？”
    眾人聽得一驚，連連點頭。
    程鋒說：“那現在你們和我再去一次徐村，我讓你們親眼看看，什麼叫事出一定有因。”
    “已經十一點了，徐文應該回城了吧？”周城健說。
    “不會，他是徐樹根最好的朋友，肯定會坐夜。”程鋒說。
    坐夜，全國各地都有這種風俗。
    傳說鬼和人的時差是相反的，為了不讓鬼魂在滯留期間孤獨，親朋好友會輪流陪著，人們必須保持日常習慣，該吹牛的吹牛，打牌的打牌，熱熱鬧鬧。
    等周城健開來車，程鋒坐進普桑車，於京平和陳小希他們坐進周城健的車。開到校門口，守門的保安出來開門。開門的同時，程鋒和小古居然下了車，走向保安，讓保安帶他們去保安室看監控。周城健掛起手刹，和學生們一起下車進了保安室。
    保安室裏有一台電腦，監控畫麵是校門口。
    “退到昨晚……”說到這，程鋒忽然轉過身問周城健：“昨晚你和馬校長幾點回來的？”
    “8點鍾以前。”周城健說。
    “把視頻回放到昨晚8點鍾以後。”程鋒對保安說。
    保安熟練的把時間調回昨晚8點，程鋒說快進，他就快進，在快進到8點20分時，一個人突然出現在畫麵裏，看見這個人，程鋒立刻喊了聲停，畫麵靜止。
    看見畫麵裏的人，周城健非常吃驚：“馬校長？他出去幹什麼？他應該在睡覺啊，他明明說自己很累的？”
    程鋒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讓保安直接把時間調到11點，然後再慢慢快進，快進到11點31分時，馬校長又出現了！
    周城健非常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我看你好像知道他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回來似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程鋒笑而不語的走出保安室，和小古上了警車。周城健頭都大了，滿腹疑惑的上車，朝徐村的方向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