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陣心悸來的莫名其妙，但秦陽很明白，他不是真的討厭白晏，自然就不會難為對方。
    客氣地讓白晏坐下，用餘光不顯山不露水的偷偷打量——
    白晏點了一個芒果布丁，一個草莓冰激淩，還有一杯蜂蜜花果茶……幾乎都是甜品，就像他本人一樣，全身都散發著一股清甜的氣息。
    見到本尊後，秦陽總算明白從不做虧本買賣的曲嵐為什麼會隨便簽一個外行了……白晏是真的漂亮，從外表到氣質……完全就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就算搜腸刮肚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用來詆毀他外表的詞彙，簽下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賠錢？在這個看臉的圈子裏，哪怕他什麼都不會，隻是往那兒一站，都足夠曲嵐賺的盆滿缽滿了。
    更難得的是，白晏看起來不過二十一二歲，那張青春洋溢的臉上滿載著陽光，卻沒有這個年紀的輕狂和張揚，可能跟長期照顧老人的經曆有關，他能給人一種非常安寧、溫婉的感覺。
    那陣奇怪的心悸過去之後，再看這人，便是全身心的舒服了。
    “小白跟我從日本回來後，我看他人生地不熟的，就直接安排他先住進公寓了，你搬進去之後，有什麼不知道都可以問他……”
    曲嵐本想給他們做更多的介紹，但剛說了這幾句，他口袋裏的電話就響了，這個電話似乎讓他的情緒變得不那麼好，突然起身去衛生間接了。
    偌大的咖啡廳裏，暫時沒有其他客人，舒緩的音樂裏，隻剩下秦陽和白晏麵麵相覷。
    秦陽並不是真的不善言辭或者情商低下，他平日的沉默寡言隻不過是針對某個特殊群體，確切的說隻是懶得多事罷了，眼前的白晏給他的第一印象不錯，看著白晏低著頭，似乎還有些緊張，人家好歹一口一個前輩，他總不好讓氣氛繼續尷尬下去。
    “我聽曲嵐說，你會變魔術？”
    秦陽找了一個很好的話題。
    “會一點點，可惜沒機會學到老師的本事，半吊子的水平大概也沒機會表演了。”
    雖說是很遺憾的事，但白晏的語氣裏感覺不到太多的惋惜，反倒似乎是提起魔術，讓他的情緒有點開心。
    “你很喜歡魔術？”
    “是啊，雖然以後沒機會上台表演，但是我覺得總會有其他用處的。”
    “嗯？什麼用處？”
    “這個嘛……”白晏尷尬的撓撓頭，似乎覺得自己很難組織出漂亮的語言，目光落在桌上，靈機一動，眼神再次閃亮了起來，“比如說這樣，前輩，你的茶杯借用一下——”
    白晏小心翼翼的端起他麵前的茶杯。
    “前輩，你看好了，別眨眼喲！”
    秦陽點點頭，笑而不語。
    這家咖啡館的茶杯是那種玻璃製的小圓杯，本身就是透明的、而且很小，就算是女孩子也能輕易藏在掌心裏……選了這樣低難度的道具，大約可以說明他的技術真的不怎樣。
    不過，驚豔還是有的，卻沒有來自魔術本身——
    “呐，前輩，送給你！”
    白晏拿著杯子的手，突然向下一翻又迅速翻回來，原先放在掌心裏的小茶杯被一朵大紅色的玫瑰絹花取代……這大概是秦陽見過的最拙劣的魔術表演，水杯裏殘留的茶水都弄到藏杯子的袖口上了！
    但是，對麵那眼巴巴的小眼神……就像個急切等待表揚的孩子。
    “哇！厲害啊！”
    秦陽違心的發出了誇張的感歎。
    “前輩，送給你的。我的老師生前說過，魔術師可以帶給別人快樂的，我覺得你可以更開心一點！”
    緊張的輕輕咬著下唇，把花捧到他麵前，白白淨淨的臉似乎有點泛紅。
    “怎麼，你覺得我不夠開心？”
    秦陽的本意是順著話逗他，卻不料白晏一副認真的樣子看著他，似乎在斟酌該怎麼表達才合適，輕輕嘟起的嘴唇上還殘留著剛才他自己緊張時輕咬的牙印，可愛的有點犯規——
    “唔，也不是……就是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很寂寞。”
    白晏回答的很認真。
    秦陽微微一愣，一時間也分辨不出自己臉上沒控製住就流露出來的到底是尷尬還是苦笑……這算什麼？小動物敏銳的直覺？
    “咳咳，話說，你多大了？之前聽曲嵐將你們認識的經過，我還以為你是日本人呢。”
    這個話題轉的太僵硬了。
    還好，白晏似乎並沒有注意到。
    “不是的，我隻是留學打工而已。孤兒院的阿姨們都上了年紀，官方補貼也經常入不敷出，當時正好有個扶持計劃，阿姨們覺得我成績還可以，就把名額給我了，我就想趁著有留學簽證多打些工，給孤兒院的孩子們賺點生活費，後來就誤打誤撞的被岑久老師看中、做了他的保姆。他人非常好，而且很喜歡中國文化，薪水也比較高，我在他身邊工作，每個月可以給孤兒院寄不少錢，雖然師生情分時間不長，但我特別感激他。”
    秦陽默不作聲的注視著他侃侃而談，心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動容在發酵。
    白晏看起來非常平靜，並不像剛經曆了像曲嵐所說的那種人生後、大多數人都會表現出的難過和委屈，提及岑久先生的時候，臉上的光彩是真真實實的幸福和感恩，但對於生死的看淡和禍及自己的遭遇，卻淡定而成熟。
    坦然看淡人生中的憾事，把幸福的點滴無限放大……這樣的人，才能在逆境中獲得幸福，但是談何容易？他們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做不到，更何況白晏隻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孩子？
    秦陽想，也許在這樣一副單薄的身體、甜美的笑臉背後，可能是相當堅強的內心……而要獲得這樣強大的堅韌從容，他的成長經曆恐怕遠沒有他輕描淡寫的自述這麼輕鬆。
    莫名的，秦陽覺得有點心疼這孩子。
    “呃，是不是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抱歉抱歉，前輩，我一看到你就覺得特別親切，一不小心就交淺言深了，實在對不起。”
    白晏似乎察覺到他情緒的微妙變化，立刻又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沒有，挺好的，不過以後別老是叫‘前輩’了，既然要住在一個屋簷下，總是前輩長前輩短，怪別扭的，再說我們算是同期簽約的，就叫秦哥就行了。”
    “哎？情……情哥？”
    白晏好聽的聲音突然低了幾分，白皙的麵頰爬上兩抹難堪而可疑的緋紅。
    “哎！不是！不是你以為的那倆字！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秦，叫秦陽。”
    意識到這個小可愛為什麼臉紅的時候，秦陽笑的前仰後合。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懷大笑過了，看來曲嵐這回是真的靠譜了一次。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有的沒的，跟白晏聊天的確是一件輕鬆又開心的事。
    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曲嵐從衛生間出來了，看起來臉色比進去的時候又黑了一圈，走到他們身邊卻沒有再次落座，而是麻利的拿起了自己的外套，一邊拿一邊罵——
    “楚一帆這個混蛋，又給我找麻煩！遲早把他扔進大西洋喂鯊魚！”
    嘖嘖，不久前他還說扔回德國呢，看來又降級了。
    “我有點事先走，對了，晚上八點，在公司二樓會議室開個新人見麵會，你們這期一共１２名新人必須全部到會。秦陽，你家太遠，就先別回去了，往返不夠折騰的！先去宿舍待會兒，開完會再說！”
    突然變回雷厲風行的那個曲嵐，說話的語速和風格根本不給人插話的機會，話音未落已經拿著外套風一樣的奔了出去。
    嗬，看來那位二世祖這次給他捅的簍子不小。
    秦陽看看表，上午１１點多，從他家到公司單程就得將近兩個小時，往返折騰確實不劃算。
    “中午去哪兒吃？你喜歡吃什麼？有忌口麼？”
    秦陽結完賬回來，打算帶白晏去吃個午飯再回宿舍，不然大中午總不能都餓著吧，也快到飯點兒了，這咖啡館的小點心看起來不錯，但沒有正餐，兩個男人是肯定吃不飽的。
    白晏剛要答話，這次是他的手機響了……是一條短信。
    “是我最近經常去的那家超市的廣告短信，話說，那家超市挺好的，生鮮又新鮮又便宜，還經常有活動，就在我們宿舍的那個小區旁邊……要不這樣，秦哥你要不嫌棄的話，我們去買個菜，中午跟我回去，我燒飯吧。”
    白晏隨手關掉手機屏幕、重新揣回口袋裏，對待秦陽依舊是那副小心翼翼的關心和尊重，秦陽當然不可能知道，剛才出現在他手機裏的短信，其實是一個陌生號碼——
    “喲！你確實應該去拍戲，完全是影帝級別的！
    你讓我做的事都做完了，我希望你也能遵守承諾，保護好小白，還有，我希望早日看到你所謂的‘回報’！這是我的私人號碼，你存一下。
    ——白柏烈。”
    既然都說了是廣告，當這秦陽的麵，白晏當然不可能回複他。
    那家夥，吃飽了沒事幹吧！？
    回家下廚的提議，秦陽想了一下，點頭應允。
    雖然初次見麵就讓室友下廚，有些不好意思，但心裏還是挺期待的。
    兩人去了趟超市，白晏很會挑菜，挑進袋子裏的蔬菜和肉都特別新鮮，而且動作麻利熟練，一看就是很會做家務的，比他變魔術的水平強多了……反觀長期靠外賣維持生命體征的秦陽，他感覺自己完全插不上話，就跟在他身邊認真負責推車。
    “秦哥，我已經把整個公寓都打掃過了，連衣櫃裏麵都用消毒水擦了好幾遍，你來的時候，直接拎包入住就好。”
    “話說，你行李多麼？要不我去幫你搬家吧，多個人總是好搬些。”
    “秦哥你有忌口麼？辣椒吃不吃？我直接買了今天兩頓飯的材料，你說今天中午，我們是先吃魚還是螃蟹？”
    電梯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都行。”
    秦陽看著眼前不停關心自己的白晏，突然發現自己今天臉上保持笑容的時間特別長，他心裏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這樣的暖意了。
    那麼年輕可愛的一張臉，卻在很努力很認真地為他考慮、想為他做些事的真誠……看來接下去的三個月，有好日子過了，自己這該不會是遇上小天使了吧？
    電梯運行時間有點長，主要是他們住的樓層太高，這棟樓一共３２層，財大氣粗的星曜集團直接把１６層以上全買回來給一些新人和發展不是很好、但比較努力的老藝人做宿舍用，也算是很仁義。
    無論到哪裏，新人都是要禮讓前輩的，所以最上麵兩層是新人宿舍，小戶型一梯三戶，兩層正好住下這次的１２名新人，他們倆住３１層。
    電梯發出“叮”，總算到了。
    “秦哥，我把朝南帶陽台的房間給你留著呢，你等一下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添置的……”
    白晏一邊掏鑰匙一邊往自己門口走，可是說話說著，一轉過電梯間拐角，卻突然愣住了。
    “怎麼……”
    秦陽緊隨其後走過來，突然感覺到他的背影僵住了，不太對勁，三步並兩步追上來定睛一看，臉色頓時黑了——
    門口被堆滿了垃圾，零食袋飲料瓶廢紙水果皮什麼的……足有一尺高！
    大門上還被潑了黏稠的汙水，臭味兒正順著大門往下流淌。
    顯然，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