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瑤琴怨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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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聽說應氏集團主動找上門時,丁允行的第一反應不是暗自竊喜,而是:啥玩意兒?應氏找我們做公關?這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嗎?
    懷揣著一腔黃河泛濫的憂慮,丁總甚至沒聽清大boss在電話會上還說了些什麼,好容易熬到電話會結束,他甚至等不及下班,迫不及待地把魏離揪到會議室裏。
    “你說,應氏到底是幾個意思?”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國內數一數二的超級財團盯上,丁允行就焦躁得坐也坐不住,抱著手臂在空間不大的會議室裏來回轉悠,像是打算把皮鞋底子活生生磨下一層來。
    也難怪丁總會焦慮,實在是兩邊噸位差距太大,如果說應氏是一艘跨國航母,那他們連巡洋艦驅逐艦都算不上,頂多是條小舢板,人家都不用怎麼著,隨便掀起點水花,一個浪頭打來,就夠他們喝一壺了。
    魏離的臉色也不太好看——當然,這姑娘長年累月麵無表情慣了,臉色什麼時候都不大好看,隻是比起平時,此刻她眼神顯得格外陰沉些,右手食指微微屈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敲擊桌沿。
    “你說的對,那麼多財關公司,應氏單單找上你們,肯定不是心血來潮,”魏小姐像是忘了,就在幾天前,她還和聞止挖空心思地琢磨該怎麼想法接近應氏,如今機會送上門來,她卻巴不得把到了嘴邊的肥肉吐出去,有多遠甩多遠,“這裏麵的水太深,不是你能趟的,能不能設法回絕了這個項目?”
    丁允行歎了口氣:“你知道他們開的價碼是多少?”
    魏離很實誠地搖了搖頭。
    丁總在她對麵坐下,豎起一根手指。
    魏離:“一百萬?”
    丁允行麵無表情:“再加一個零。”
    魏離:“……”
    雖說魏小姐不差錢,可聽了應氏開出的價碼,她還是油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幫人是錢多的沒地方使,幹脆拿來打水漂玩嗎?”
    丁允行幹咳兩聲,雖然私心裏對魏離的說法舉雙手讚同,嘴上還是要找回場子:“其實我們公司的服務質量還是很不錯的,業界內的口碑也是有目共睹,應氏說不準……”
    他話沒說完,就在魏姑娘淡定的注視下自動消音了。
    “反正……你不用指望公司會把送上門來的生意往外推了,”丁允行揉了揉鼻子,“而且應氏那邊說了,這隻是第一年的價格,如果合作得好,後麵可能還會酌情漲價——這麼大塊肥肉,隻要不是腦子進水了,都不可能拒之門外。”
    魏離:“那你是怎麼打算的?”
    丁允行歎了口氣:“我是覺得,如果應氏真心想做這個項目,答應了也沒什麼;要是他們出於別的目的盯上咱們,說不好聽點,就算推了這回,還有下一回,鬼知道他們還留了多少後手?既然如此,不如幹脆答應下來,正好,你不是想查應氏嗎?後天要去應氏見客戶,你不如一起跟著,到時候愛怎麼看怎麼看,也不用擔心打草驚蛇了。”
    魏離有些無奈:是不用擔心打草驚蛇,如今這“蛇”已經自己鑽出來,就差明目張膽地跑到大馬路上公告天下了。
    “既然你都想好了,就這麼辦吧,”她合上筆記本,表示“談話到此結束”,收拾東西打算往外走,“時間地點敲定後,跟我說一聲……”
    話音沒落,她就被丁允行拽住手肘,一把扯回了原位。
    “你以為去趟應氏那麼容易啊?”丁總憤憤不平地說,“咱倆得在後天開會前把合作方案趕出來——別指望我,你也得幫忙。”
    魏離:“……”
    她當初果然應該幹脆辭職才對。
    不出所料,這一晚兩人又是加班到所有人都走光了,讓丁允行感到安慰的是,得知他倆加班加點,聞止再一次送來了熱騰騰的晚餐外賣。
    丁允行夾起一筷子金針菇牛肉卷送到嘴裏,嚼了半天,愜意地往椅子上一靠:“說真的,要是每天都有阿止送來的愛心晚餐,再配上阿離的私藏佳釀,就是天天加班感覺也沒那麼糟了。”
    聞止笑了笑,給魏離夾了一塊蛋黃雞翅:“那你以後要是加班,跟我說一聲,我做了晚餐給你送來。”
    魏小姐可沒聞警官那麼好說話,毫不留情地懟了回去:“被文姬司主知道你偷她的酒喝,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丁總好說也是個見多識廣的成年人,才不把這種色厲內荏的威脅放在心上:“哦,反正黃泉那種地方,我最近幾十年是不打算去了,她要是想扒皮抽筋,等她有機會來人間再說吧。”
    魏離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心裏琢磨著下回去問忘憂司主討酒喝,非得狠狠告這小子一狀不可。
    由此可見,老祖宗常說的“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以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在魏姑娘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兩位一邊鬥嘴,一邊見縫插針地把應氏的事交代了一遍,聞止從保溫壺裏倒出一碗蓮藕排骨湯,推到魏離跟前,沉吟片刻問:“方便帶我一起過去嗎?”
    魏離和丁允行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一瞬。
    聞止可能也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些強人所難,想了想,又主動讓了一步:“如果不方便就算了,隻是從我之前查到的線索來看,這個藏在幕後的犯罪集團和應氏確實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你們之前沒和應氏打過交道,貿然上門,我擔心會中了他們的算計。”
    這一回,丁允行沒再試圖給自己找回場子,大概他自己也清楚,就他那點道行,唬弄手底下的小姑娘還行,真到了那幫老江湖跟前,還不夠人家一口吞的。
    他還沒想出應對的法子,就見魏離從拎包裏摸出兩個疊成六芒星的黃紙符,一個丟給聞止,一個塞進自己上衣口袋。
    “這叫‘潛聽符’,是阿妁做出來的神器,”魏離說,“等到當天,你把紙符放在耳朵底下,我們在應氏聊了些什麼,你這邊都能聽到——就算應氏裝了信號屏蔽器也沒用。”
    丁允行用一種相當一言難盡的眼神瞧著那明黃色的紙符,看樣子很想把這神器供起來。
    他捅了捅魏離:“欸,你那兒還有別的神器沒?比如能讓人刀槍不入或者隱身的,都帶上,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魏離:“……”
    他們這是去談項目合作,還是去闖龍潭虎穴?
    “你也不用這麼緊張,”也許是看出丁允行的不安,聞止試著寬慰了一句,“現在應氏也不清楚你們的底細,頭一回見麵應該還是以試探為主,又是眾目睽睽之下,他們不會太出格的。”
    丁允行這才鬆了口氣。
    事實證明,聞止判斷得沒錯,到了和應氏會麵的當天早上,一行人在大廈前台沒等多久,就有秘書小姐迎了出來,將人一路領到大廈頂層的會議室裏。
    會議室向陽一排寬大的落地玻璃窗,居高臨下,江景一覽無餘。秘書小姐十分殷勤地給每人泡了一杯菊花茶,這才客氣地笑道:“不好意思,我們總裁還在和各部門經理開會,要晚點才能過來,麻煩幾位稍微坐一會兒。”
    看在一年一千萬的份上,沒人會棒槌到不耐煩走人。丁允行探頭看向窗外,像是在欣賞江景,手指卻摁在手機上,飛快地敲了一行字發給魏離:“看出什麼不妥了嗎?”
    魏小姐的回複很迅速:“暫時沒有。”
    丁允行有點泄氣,不過轉念一想,又淡定了——要是這麼容易就被人抓到把柄,估計應氏早八百年前就被人踩在腳底下了。
    沒過多久,門外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會議室的門被推開的瞬間,丁允行的麵部表情已經光速切換成“春暖花開”,隨著大老板一起站起身,就見外麵走進來一行人,居中一位三十多歲模樣,從發型到穿著都打理得一絲不苟,一身色調穩重的西裝,鼻梁上架一副細金屬框的眼鏡,個頭不矮,看著很是一表人才。
    隻不過,不知是不是眉心夾著一道褶皺的緣故,他的目光從鏡片背後看來時,無端透出三分陰鬱。
    隻一個照麵,丁允行就認了出來,這位就是應氏中國區的主事人,也是應錚的長子,應世淵。
    “有勞諸位久候了,”應公子臉色雖然不大好,禮數卻是無可挑剔,董事會秘書剛做完介紹,他就主動伸出手,露出襯衫袖口上的高檔定製袖扣,“早聽說過貴公司在業內的聲譽,希望我們雙方能有合作的機會。”
    兩邊進入談判環節,就沒魏離什麼事了——正如聞止所說,大庭廣眾之下,應氏就算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會擺在台麵上。她一邊百無聊賴地聽著兩邊你來我往,一邊若有若無地打量著傳說中的應氏“太子爺”。
    不知是不是因為應老爺子急病住院,偌大個應氏集團,千頭萬緒全壓在應世淵一個人身上,這人臉色顯得疲憊異常,全程幾乎沒怎麼開口,沒多會兒就拿手指摁一摁眉心,似乎不這樣就會一頭栽過去。
    魏離瞄了一眼又一眼,忽然擰起眉頭,思忖片刻,偷摸拿出手機,噼裏啪啦地給丁允行發去一條消息。
    丁總一手攥著振動個不停的手機,正打算見縫插針地瞄上一眼,就聽一直沒吭聲的應世淵毫無預兆地來了句:“應氏其實有很多選擇,在此之前,也有不少財關公司向我們遞交了合作方案,你們能不能用一句話說明一下,為什麼應氏非得選擇你們?”
    丁允行:“……”
    這問題怎麼這麼耳熟?
    他和大老板對視一眼,正打算開口,應世淵又插了一句:“我希望貴公司能提出點新鮮的說法,老生常談一類的話,我聽得太多了。”
    丁允行深吸了口氣,直覺這人來者不善。
    沒等丁總擬好回應口徑,手機又是一下振動,他不著痕跡地垂了下眼,飛快掃過那條信息,瞳孔登時往裏一縮。緊接著,他像是下定了決心,抬頭盯住應世淵雙眼:“應總說得對,財關公司的口徑都是大同小異,聽多了就嫌膩味,所以咱今天不玩套路了——應總,你從進來後就顯得臉色疲憊,印堂發黑,隱隱泛出赤紅,眉心帶有劍紋……”
    他把麵前的茶水杯推到一邊,身體微微前傾,擺出一個稍嫌“侵犯性”的Pose:“……綜合上述跡象來看,應總,恕我冒昧問一句,你最近,或者是身邊,是不是出現了血光之災?”
    應世淵:“……”
    應氏眾人雖然見多識廣,卻也沒見過這種路數,好端端的合作談判,中途居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拐彎,畫風直奔封建迷信去了,一行人不由麵麵相覷,誰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正因如此,他們誰也沒注意到,就在丁允行說出“血光之災”四個字後,應世淵的表情忽然變了。
    那既不是嗤之以鼻的不屑,也不是所有人預想中的惱火,仔細分辨,倒像是帶著一絲隱隱的恐懼。
    丁允行登時意識到,他這隻瞎貓居然真碰上了死耗子。
    他不著痕跡地看了魏離一眼,正準備抓住這一絲破綻窮追猛打,這時,會議室的門忽然被推開,方才的女秘書匆匆步入,走到應世淵身邊,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
    隔著一張會議桌,女秘書的聲音又壓得很小,丁允行本該什麼也聽不見,可架不住他身邊有個“人形殺器”,隻見魏離側耳凝神片刻,隨即從桌底下翻出手機,飛快地輸進去一條消息。
    丁允行低頭一看,魏離寫的是:那女人說,那幫警察又來了,現在就在會客廳,非要見您不可。
    他抬起頭,隻見應世淵推了下鏡片,推開椅子站起身,匆忙道了聲“失陪”,就帶著女秘書快步離去。
    這一出接著一出,快到讓人反應不過來,雖說太子爺中途離場,把一大幫人都撂在會議室裏,幾位應氏高管卻是久經陣仗,很快回過神,又將話題拉回正軌。
    四十分鍾後,一行人走出辦公室,在女秘書的引領下往電梯口走去。剛轉過走廊拐角,就聽前麵傳來一陣喧嚷,一個男人粗聲大氣的嗓門顯得格外清晰:“……我不管應氏現在市值是多少個億,我也不管你們是不是魔都的財神爺,現在這起連環失蹤案件已經轉成惡性刑事案,那就是我們刑警隊的職責範圍,我會盡量降低這件事的社會影響力,但前提是應氏配合警方調查。”
    魏離和丁允行迅速交換一個眼神,不約而同地放慢腳步,循著嘈雜聲傳來的方向偷偷溜過去。
    走廊盡頭是應氏的會客廳,門口涇渭分明地站了兩幫人,左邊的應世淵神色凝重,眉心陰沉的幾乎滴出水來,右邊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臉上胡子拉茬,不過仔細一瞧,這人其實生得輪廓分明,幾乎稱得上英俊。
    這英俊的年輕男人擋在門口,衝著應氏太子爺指手畫腳:“最近三個月來,已經接連有六個人在應氏的祖宅裏無緣無故失蹤,如今應老爺子急病住院,應先生,警方要求您協助調查,也是很合情合理吧?”
    應世淵沒說話,他身邊的秘書搶著開口:“應總是應氏集團中國區總裁,舉足輕重,再說應總這段時間工作繁忙,也很久沒回過祖宅了,就因為這個被帶到警局問話,會是什麼影響,你們想過嗎?要是應氏市值因為這個下跌……”
    魏離正想往前湊近一點,兜裏的手機忽然響了,她掏出來一看,隻見上麵顯示出的名字赫然是“聞止”。
    女秘書話沒說完,一個人影忽然插到兩撥人中間,這人攔在警察跟前,將那身材高大的男人稍稍推後了些,笑著打圓場:“幾位,有什麼話慢慢說,你看,應氏集團畢竟不是一般的企業,稍有風吹草動都會帶來一場十級台風,幾位警官先生職責所在,凡事也要考慮周全,是不?”
    他叨逼叨逼閑扯了一大篇,那身材高大的警察聽著不耐煩,正想把這不知從哪蹦躂出來的小子撥拉到一邊,卻見這人突然半側過身,用身體擋住應氏眾人的視線,將手機屏幕拿到自己眼前飛快地一晃。
    “聞止”兩個字映入視線,警察的目光狠狠往裏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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