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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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嵐麵色青白,渾身發顫,對方的目光如同淩遲的刑罰,生理的痛楚和內心的恐懼使他墜入絕望的深淵,他深知即使回答說自己和步步沒有任何交集,嘉凝也不會相信分毫。
無論是實話還是謊言,換來的下場都沒有二致,這種不被信任的痛苦無情地啃噬著嘉嵐的心髒。他無比希望嘉凝可以稍微相信他,隻需一點點的相信都能成為把他從地獄中拯救出來的希望。
而現實總是與心中的祈盼背道而馳,嘉嵐知曉自己逃不了被暴力支配的局麵,不管他說什麼都不能讓嘉凝滿意。
盡管如此,他依舊要如實回答,否則沉默會代表了另一種意義上的肯定,這種肯定會讓他陷入更可怕的處境。
“沒…沒有…什麼都沒發生過…”嘉嵐語氣怯弱卻又堅定地答道,聲音比平時說話時低了不少,他拿出全部的勇氣直視對方陰沉的麵孔,在姐姐的眼裏找不到一絲溫情。
嘉凝深深地看了嘉嵐一眼,唇角微勾,另一隻手輕撫對方的臉,手指沿著嘉嵐臉部的傷痕輕輕滑過,這一突如其來的溫柔舉止令嘉嵐更加膽顫心驚。
“不肯說實話是嗎?”嘉凝稍稍歪著頭,語氣像是慈愛的長輩來麵對做錯了事情卻不敢承認的後輩,連眼神都似乎染上了寬容與和善的溫情。
實際上,嘉嵐比任何人都清楚嘉凝這副溫和的表皮下所蘊含的風暴,對方的態度越是溫柔,代表對方的憤怒越是強烈,從而他受到的蹂躪越是殘暴。
嘉嵐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身體顫抖得更加嚴重,他束手無策,無能為力,找不到平息對方怒火的方法,因為嘉凝已經認定了他和步步之間發生過不為人知的事情,他再怎麼為自己的無辜申辯也是無濟於事,說不定還會加重對方的懷疑。
嘉嵐麵如死灰,聲音無力地道:“我和那個女生之間。。。真的沒有任何交集…”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宛如被空氣吸走了一般,眼淚不斷地湧出,明亮的雙眸失去了光芒。
嘉凝斂起笑意,神情冰冷至極,眼光閃爍著狂暴和狠厲的神色,周身的戾氣淹沒了嘉嵐,暴虐的情緒洶湧翻騰,心底的怪物衝破了桎梏,向獵物亮出了鋒利的獠牙和尖銳的爪子,哪怕獵物業已傷痕累累、奄奄一息,也沒法激起它半點的憐憫和仁慈,此刻的它隻想將眼前這頭不聽話的獵物開膛剝皮。
她緩緩地起來,俯視躺在地上的嘉嵐,對方捂著腹部微微縮起身子,沒有被衣服遮蓋的身體部位布滿了淤青和傷口——腳踝、小臂、手腕、脖子、臉腮,放眼望去,幾乎沒有一片完好的皮膚。
嘉凝打量嘉嵐的眼神猶如在打量一件失去了價值的廢品,她毫不憐惜地將一隻腳踩在對方的胸口,強烈的壓迫感和痛感令嘉嵐發出痛吟。
呼吸變得困難,視線變得模糊,嘉嵐緩了一陣子才看清了事物,他一臉痛苦地望向嘉凝,對方冷漠的表情成為了插入他心上的一把刀。
“嘉嵐還沒有體會過骨折的感覺吧?”嘉凝以輕鬆得仿若在談今天的城市交通狀況十分良好的口吻道,踩住對方的腳來到對方的肋骨位置,加大了力道,再次傳來嘉嵐的痛呼。
“如果我往這個地方踢上一腳,嘉嵐應該能體會到骨折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嘉凝似笑非笑地望著嘉嵐,對方目光驚懼,眼眶欲裂,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話語。
“姐姐…”嘉嵐的聲音像氣體般從喉嚨中飄出,他像是見到了比戰爭爆發更可怖的存在,力氣從指尖流淌而走,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來,由於恐懼達到了極點,加上身體被對方壓製,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嘉凝微微一笑,笑容如午後的陽光般晴朗,卻透露著如閃亮的雲層背後的陰暗氣息。
下一秒,她大力地往嘉嵐的肋骨處踢上一腳,沒有用盡全力,隻用了五成的力氣,比平常毆打嘉嵐時多用了一兩成力氣,足以令對方產生肋骨骨折的錯覺。
“啊…”劇烈的疼痛令嘉嵐發出微弱的叫喊聲,當痛感達到一定的程度時人是不會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而是發出幹澀的輕微的失去了質感的聲音,就像小動物被獵人的子彈打中了身體而發出的衰弱的嗚呼聲。
他疼得冷汗直冒,刹那間以為肋骨真的斷掉了,被踢的部位傳來如被火燒般的灼熱感,嘉嵐覺得連內髒都被踢到移位。
嘉凝終究無法狠下心來對付嘉嵐,哪怕對方做了背叛她的事,她也沒法做到真正的冷酷無情。
隻要那顆愛著嘉嵐的心還在跳動,嘉凝永遠都會對嘉嵐手下留情,即便她失去了理智,陷入了癲狂,可對弟弟的愛滲透了她體內的每一滴血、根植於她每一塊骨頭,成為了最大的本能意識。
她對嘉嵐的每一次施暴都看似不遺餘力,事實上她會有意地控製自己的力道,倘若她使盡全力,恐怕對方早就前往了父母所在的場所。
但僅僅是這樣也足以對嘉嵐造成毀天滅地般的傷害,嘉嵐的脆弱常常出乎她的意料,她隻需稍加用力,對方就會皮破流血,宛若一隻剛出生的雛鳥經不起一點風吹日曬。
嘉凝生怕自己在施暴時把握不好力道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哪怕她火冒三丈、情緒崩潰,也不敢對嘉嵐動真格。她比任何人都害怕嘉嵐出事,假如嘉嵐有了意外,她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另一方麵,嘉嵐的脆弱在嘉凝眼裏是一種無可言喻的魅力,深深地吸引著她,這種經不起絲毫打擊的脆弱不但加深了她對嘉嵐的保護欲,還催生出她的施虐欲,她想讓嘉嵐脆弱的一麵完完全全地充分展現出來。
嘉凝萬分迷戀嘉嵐這種比玻璃還要纖弱的特質,一邊想對嘉嵐極盡嗬護不讓對方受到半點損傷,一邊想對嘉嵐倍加摧殘,讓這份纖弱布滿裂縫,猶如美麗的瓷器出現了道道裂痕,形成一種扭曲的不和諧的美感。
嘉凝對嘉嵐的愛充滿了矛盾,這些矛盾往往都是由兩個極端組成——保護與傷害、珍惜與摧毀、深情與無情,每一方都在天平上占據同等的重量,天平對任何其中一方都沒有絲毫的偏移,始終保持完美的平衡。
她說不出這些矛盾存在的原因,仿佛這些矛盾是比宇宙誕生之前還要早的存在,在嘉嵐出世的那一天起她便與這份矛盾的感情相隨相伴,無法割舍和切除。
也許世界上是不存在隻有一方麵性質的愛,正如不存在沒有正反兩麵甚至是多方麵的事物,隻有正麵的愛或隻有負麵的愛隻存在於虛假的故事和人們的謊言,至少不存在於嘉凝的心中。
不管是多麼深沉的感情,都並非完美無缺。正因為不完美,才會衍生出種種矛盾。隻有單方麵性質的感情在某種程度上而言的確是“完美”的,但這樣的感情是沒法被稱之為感情。
矛盾是事物的核心,不具備矛盾的完美事物在這個世界是不具備位置的,沒有矛盾的事物就像沒有靈魂的軀殼,是無意義的存在。
正因如此,嘉凝對嘉嵐的愛越深刻,感情的矛盾性就越深厚,以致她對嘉嵐抱有種種複雜的心情,在擁抱對方的同時想殺害對方,在親吻對方的同時想弄壞對方,在寵愛對方的同時想毀掉對方。
這些相互對立而又相互統一的感情無時無刻都縈繞在嘉凝的心頭,她在這錯綜複雜的感情中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幸福和快感,以及令人安心的踏實感,這是她活著的證明,是她對嘉嵐的愛的證明。
嘉凝踩著嘉嵐的肩膀,力道減輕了些許,猶如一隻大貓在撥弄一隻昏死的小老鼠,她依舊以輕鬆的語氣說道:“這種滋味很好受吧?”
“唔…”嘉嵐沒法回應對方,雙手緊緊地捂住被踢的部位,臉色慘白,牙齒死死地咬住下唇,汗水打濕了他的睫毛,流進他的眼眶,與他的淚水一同滑落。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嘉凝收回腳,蹲下身,翻過對方的身體,一手揪住弟弟的衣領提起對方軟綿的上半身,麵對被打得毫無反擊之力的嘉嵐,她沒有心軟一分,仍然以冷冰冰的視線注視對方。
“告訴我你和那個女生究竟發生過什麼。為什麼她會用那樣的眼神來看你。”嘉凝一字一句地道。
嘉嵐喘著氣,垂下眼簾,神情呆滯,宛如被災難席卷過後而變得寸草不生的荒蕪土地,沒有一絲生機,隻剩下一片頹然。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個根本不存在答案的問題,嘉凝力求得知她執意認為存在的事實,然而事情的真相就是不存在她所認為的事實。
嘉嵐不懂得如何去詳細地編造一個虛假的事實來滿足姐姐的要求,何況此時的他也沒有精力去思考這些複雜的問題。
心力交瘁的嘉嵐巴不得自己就此昏死過去,最好陷入漫長的無意識之中,獨自待在在空無一人的黑暗裏。他不想見到嘉凝,不想聽到姐姐的聲音,更不想承受對方的暴力。
嘉嵐像是一個知道自己沒有獲救希望的瀕臨死亡之人,卻還想妄圖抓住並不存在的救命稻草,哪怕伸出去的手隻能捕捉到空氣。
“我…我真的沒有騙你。”嘉嵐徐徐地吐出每個字,聲音虛弱,卻飽含著斬釘截鐵的意味,表情比學習的時候還要認真許多倍,態度誠懇萬狀,“我和那個女生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用那種目光看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一口氣說出這句話,語氣失去了怯意和惶恐,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無奈和疲憊,以及無盡的心酸和絕望。
嘉凝為嘉嵐這副模樣感到十分詫異,在她的印象中對方甚少會展現出這副樣子,她隻記得嘉嵐唯一一次露出這副表情是在兩年前受到她侵犯時。
當時的嘉凝出於無法抑製的欲望而強占了嘉嵐,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對嘉嵐來說是畢生難忘的噩夢,對嘉凝而言卻是永誌不忘的美夢。
盡管在行事的過程中困難重重,夾雜著聲嘶力竭的哀求聲、拚死卻無望的掙紮與反抗、暴力與流血、親吻與撕咬、揍打與愛撫、哭泣與喘息。嘉凝還是拿出比對待工作時更多倍的努力去討好嘉嵐的身體,盡力讓對方體會到性事的美好與快樂。
然而嘉凝的所作所為在嘉嵐眼裏就是性侵。嘉嵐非常堅定地認為自己受到了姐姐的侵(河蟹)犯,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對嘉凝產生過半點欲念,更遑論會擁有想要與對方歡好的想法。
嘉嵐完全沒有體會到性愛的快感與美妙,不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承受了難以想象的痛苦,心底蒙上了深海般的陰霾,將他拖入比地獄更可怖的處境,反複折磨他的身心。
由於力量的弱小和自身的怯弱,麵對占據壓倒性的優勢和強權的嘉凝,在對方的威脅和恐嚇下,嘉嵐隻能將自己受到侵害一事埋藏在內心的角落,把它放進記憶的抽屜,任憑時間的灰塵灑落堆積。
事發過後,嘉凝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一如既往地疼寵嘉嵐,繼續扮演著在公眾看來是完美姐姐的角色。嘉嵐則繼續扮演著身為國民頂級藝人的在公眾看來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弟弟的角色。
那場暴烈的、駭人的性事似乎隻是鏡花水月,隻存在於虛幻的景象中,甚至讓人沒法分辨那究竟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抑或是當事人幻想的產物。
不過自那次之後,嘉凝再也沒有侵犯過嘉嵐,而是通過其他與對方肢體接觸的形式來慰藉自己的欲望,不管內心的欲念使她多麼煎熬,她都沒有做到最後一步。
可無論時間向前走了多少步,嘉嵐對那日的場景永遠曆曆在目,仿若那是昨日發生的事,所有的細節一清二楚地印在他的腦海。他能隨時記起當時的嘉凝的每一個動作和每一句話,連對方的每一個表情都記憶猶新。
當年被侵犯過後的嘉嵐露出一張生無可戀的臉龐,與此時的他的臉龐重合起來。嘉嵐的眼光沒有一絲生氣,像是丟了魂魄,對周圍的事物感到麻木,甚至覺得就此死去也沒關係。
麵對這樣的嘉嵐,嘉凝反而下不了手,心間傳來痛感,一陣一陣地拉緊她的心髒,她一點也不想看到對方這副模樣,這非但滿足不了她的施虐欲與支配欲,還令她感到無比心痛與難過,她的心會情不自禁地放軟。
“姐姐…就這一次…你相信我好不好。。。就這一次…”嘉嵐自言自語般地低聲道,臉上布滿了哀求的神色,他輕輕地握住對方揪住他衣領的手,用乞求的態度不斷地重複這句話。
嘉嵐的話語猶如一顆顆堅硬的石子不停地刮著嘉凝的心,將她的心刮出一道道血痕,一如她在嘉嵐身上留下的痕跡。嘉凝的心被刮得疼痛不已,甚至令她難以呼吸。
嘉凝一方麵很想相信嘉嵐,相信對方沒有背叛她;另一方麵又不想相信嘉嵐,生性多疑和喜好猜忌的她總是認為嘉嵐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這樣一來她就有了可以折磨對方的正當理由,在嫉妒和憤怒的痛苦中與在施虐和家暴的快感中獲得不可思議的滿足感。
這份滿足感能夠充盈她心底的空白,能夠滋養她心中的怪物,能夠將她陰暗的一麵充分地發揮出來,而她不需要背負任何責任,也不會被人追究和聲討。
嘉凝沉湎在這份扭曲的情感中不可自拔,這種情感是她自身不可切割的一部分,是構築她這個人的重要組成部分。如若她不抱著這份矛盾重重的、極其微妙、極度變態的的心情,那麼她就不將是完整的自己。
嘉凝仍舊麵無表情地盯著嘉嵐,眼裏的溫度多少回暖了些許,但失控的情緒尚未得到徹底的平複。即使退一萬步來說,嘉嵐真的所言屬實,嘉凝亦不打算就此放過對方。
她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能給嘉嵐帶來深刻教訓的機會,縱使這些機會裏麵包含了無數的冤屈與憑空捏造的事情,嘉凝亦不認為自己有做錯的地方。
惟其如此,嘉嵐才會越來越失去膽量與勇氣,才會越來越不敢忤逆她,才會越來越不敢擁有不該有的念頭。
嘉凝的內心產生了動搖,但她依然選擇秉承自己一貫的原則,因此她還是沒有相信嘉嵐,施展的暴力還是沒有停止下來,不過程度減輕了不少,她不再對嘉嵐進行熱暴力,而是改為冷暴力。
嘉凝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將對方摔在地上,嘉嵐的身體和地麵撞擊發出“砰”的響聲,對本就遍體鱗傷的嘉嵐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嘉嵐疼得躺在地上連聲音都發不出來,身體蜷縮,眼睛閉著,渴望待在一個安全的場所而不必受到傷害。
嘉凝看都不看嘉嵐一眼就徑直地從對方身邊離開,對嘉嵐來說不用再承受肉體上的痛楚便是一大幸事,他情願姐姐對他進行冷暴力也不想要承受對方一分的熱暴力。比起精神的折磨,生理的折磨實在痛苦得多。
嘉凝的離去令嘉嵐獲得短暫的喘息機會,哪怕他躺在地上無法起身,他也無比珍惜這一寶貴的時刻——沒有暴力和流血、隻有平和與安靜,如同一個行走在沙漠中久逢甘露的旅人般貪婪地汲取著這一甘甜的時刻的泉水。
十分鍾後,嘉嵐慢慢地爬起身,身上每個部位都發出疼痛的叫喊,他捂著側腹部,像個瘸子似地拖著無力的步伐緩緩地向浴室走去。
他用清水簡單地清理了一遍傷口,再用酒精與藥水給傷口消毒,酒精和藥水與傷口接觸而產生的強烈刺痛感對嘉嵐來說不痛不癢,比起嘉凝的拳打腳踢,這點痛簡直是微不足道。
驀然,嘉凝出現在浴室門口,嘉嵐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便被對方扇了一記耳光,姐姐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抵在牆上,他的後背與牆麵來了一個激烈的碰撞,嘉嵐覺得五髒六腑都要被撞飛出來。
“唔…”嘉嵐一臉恐懼和疑惑地注視嘉凝,痛呼聲從嘴邊溢出。
“誰允許你擅自處理傷口的?”嘉凝聲音冷厲地質問道,並一手揪住對方的頭發。
“我…”嘉嵐眼裏的懼意更深,話音剛啟又被對方打了一巴掌,嘴角嚴重破損,一縷血絲順著唇角滑落。
“你該不會以為我已經原諒你了吧?”抓住嘉嵐頭發的手改為掐住對方的臉頰,尖利的指甲刺入嘉嵐柔軟的臉頰,嘉凝的眼神陰鷙冰冷,使對方如同置於冰天雪地。
嘉嵐瞪大眼睛,驚恐不已,全身顫抖得堪比毒癮發作的癮君子,以致喪失了語言能力,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采取何種措施來應對眼前的危險。
本能告訴他應該要馬上逃離嘉凝身邊,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可他的雙腿比棉花糖還軟綿,連支撐身體的力氣都沒有。若不是嘉凝揪著他的衣領,他勢必會順著牆麵滑到在地。
“看來是我最近對你太好了,以至於讓你得意忘形了。”嘉凝一字一頓地道,眼裏的溫度冷卻了幾分,望向嘉嵐的目光猶若在凝視一個試圖謀反的俘虜,恨不得治對方死罪,用最嚴重的刑罰來懲罰對方。
嘉凝以為自己離開後嘉嵐會主動走到她身邊向她道歉,一如平常那樣每一次都是對方主動向她認錯,但這次的情況沒有按照一貫的路線發展,她等了十幾分鍾都沒有等到嘉嵐的到來,走出房門尋找對方,發現對方竟然在浴室裏清洗傷口!
豈有此理!她一定是最近對嘉嵐寵愛過頭了,導致對方忘記了本分、明目張膽地在她眼皮底下放肆。嘉嵐的舉動給嘉凝尚未平息的怒火澆上了130噸油,足以令宇宙再一次發生大爆炸。
嘉凝像無法容忍嘉嵐的背叛那樣無法容忍嘉嵐的不道歉,好似從頭到尾隻有她一個人像小醜般在唱獨角戲,隻有她一個人深陷在這次的爭執中並為之發狂。
而嘉嵐宛若一個事不關己的觀眾對她的情緒置若罔聞,待在一邊冷眼看著她癲狂的表演,待表演結束後便散場離去,留她一人站在原地並天真地以為嘉嵐會像以往那樣主動來到她身邊向她道歉。
即使嘉嵐向她誠懇地認錯也不會輕易得到她的原諒,嘉凝還是無比看重對方這份態度。她把這份態度視為嘉嵐必須盡到的義務,對方卻令她大失所望,毫無顧忌地踩踏她的原則。
嘉凝少見地憤怒到極點,一個恐怖的念頭浮上腦際——幹脆就這樣了結掉嘉嵐,如此一來對方就不會再忤逆她、不會再做出讓她生氣的事、不會再對她熟視無睹,而會安靜乖巧地待在她懷裏,任她擺布和操縱,不會有流淚和痛呼,也不會有反抗和拒絕。
在理智全麵瓦解之下,嘉凝掐住對方的脖子,漸漸地收緊手中的力道,感受著嘉嵐脈搏的急速跳動,看著對方的臉色慢慢漲紅。
嘉嵐不敢相信嘉凝對他所做的行為,望著已全然失控的嘉凝,他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脅。
其實嘉嵐曾經想過以姐姐暴虐無常的脾性可能有一日會把他硬生生打死也是說不定的事,卻沒想到這一天的到來是如此之快,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身體被對方壓製得不能動彈,逃生的空間被縮減得幾乎為零。
在生命受到威脅和懼意達到最高峰的雙重夾擊下,嘉嵐眼前一黑,失去了最後一絲支撐身體的力氣,昏倒在嘉凝的懷裏,這下輪到對方一臉錯愕。
嘉凝看著倒在她懷裏一動不動的嘉嵐,對眼前突發的狀況迷惑不解,呆滯了幾秒鍾,隨後回過神來,意識到嘉嵐昏暈過去了,冷若冰霜的麵龐即時被擔憂和慌張取代,她迅速地抱起對方進入房間,讓嘉嵐躺在床上。
嘉凝用盡全部的力氣強迫自己冷靜鎮定,她控製著雙手盡量讓它保持穩定,但微顫的手依舊暴露了她內心的慌亂和懼怵,隻有在這種情況下她才會感到害怕和張皇失措。
嘉凝臉色蒼白,後背泛出一片冷汗,道歉的話語差點脫口而出,她認識到這次自己做得過火了,嘉嵐沒有承受住而昏厥過去,令她倍感自責和心疼至極。
她恨不得一刀了結自己,讓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不再給嘉嵐帶來半點傷害。
眼淚泛上嘉凝的眼眶,她拚命忍住欲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這些淚水代表了她心裏的恐懼,淚水在她的眼裏堆積得越多,代表她心裏的懼意堆積得越高。
隻要嘉嵐出現了一丁點的意外,嘉凝都會恐慌得好似失去了整個世界,要不是她死命支撐著自己,也許她會和嘉嵐一同昏迷過去。
嘉凝抬起對方的下頜,使勁地用拇指摁壓嘉嵐的人中位置,有節律地每分鍾摁壓40次,她的手勁足夠強,給予嘉嵐萬分強烈的刺痛感,成功地引起對方中樞神經的興奮。
嘉嵐在猛烈的刺激下從混沌的黑暗中逐步清醒過來,雙眸徐徐張開,入眼的是一臉驚惶的嘉凝,擔憂的神色從姐姐的眼中滿溢而出,對方的形象與他昏迷之前來了360°的轉變。
嘉凝看見嘉嵐醒過來後,欣喜若狂地抱住對方,激動得無以言表,好像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後萬分僥幸地得以繼續存活在這個世界。
嘉嵐的身體與對方的胸膛緊貼得沒有絲毫罅隙,以致他有些呼吸不暢,對於情緒向來反複不定的嘉凝他早已習以為常,他麵無表情雙眼無神地被對方抱著,姐姐的喜悅和激動絲毫沒有感染到他。
彼此間的無形隔閡使嘉凝和嘉嵐置於兩個截然不同的場所,他們呼吸著不同的空氣,注視著不一樣的風景,雙方的心情沒法交融相通,情感的電波也沒法達到同樣的頻率。
嘉嵐的身體和精神都處於精疲力盡的狀態,俄頃,他閉上眼睛,靠著嘉凝的肩膀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