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證的日子是方媽媽和方奶奶敲定的。
    方回不過是在作出決定後給家裏打了個電話，那邊方媽媽和方奶奶就開始翻黃曆，最後不容方爸爸置喙的敲定了日期。
    當天一早，不到五點石警生和方回就先後醒了過來，倆人的情緒都比較亢奮，但民政局八點才開門，這個點起床顯然太早了。
    倆人裹在被子裏相視一眼，默契地一個抬腿一個送胯，就著前一晚的熱乎勁兒又補了一遭。
    六點半起床七點出發，八點不到兩人就站在民政局的大門口等著了。
    工作日預約來領證的人相對比較少，他們又來的早，沒用多長時間就把證辦了下來。
    石警生拿著自己的小本本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等方回拉著他回到車上，把自己的小本本也交到他手中，石警生這才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
    方回也沒急著發動車子，而是趴在方向盤上看著他笑。
    石警生心裏頭其實也高興的不行，但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是停不下來，好一會兒之後哭著罵他：“笑屁啊！我跟你說，咱們倆現在合法了，我一點兒也不怕你了！你再欺負我，我、我就……”
    方回：“你就幹嘛？”
    石警生憋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自己能幹嘛，哇的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方回這才探過身去把人摟進懷裏：“得了得了，至於的麼？”
    石警生靠在他肩上嚎了一會兒哭累了，改成小聲兒抽抽，手裏攥著倆人的結婚證嚷嚷：“你都不知道我多喜歡你！你肯定沒有我喜歡你喜歡我那麼多！你個渣男什麼都不懂！”
    方回摟著他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隻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得誇他打得好罵得妙。
    好容易石警生這勁頭過去了，倆人這才開車回局裏。
    中午小兩口做東，請馬李趙和比較熟的同事在離警局不遠的一個商場的自助餐廳吃飯，也算是給石警生的娘家人一個交代。
    席間大家分頭去拿吃的，就剩小趙和方回看桌，小趙終於憋不住問了他一句：“方隊，其實我一直不太明白，你怎麼那麼快就掉進去了？”
    方回斜睨著他笑：“取經啊？”
    小趙遞他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方回想了想，拿自己的筷子在麵前的桌上擺出了一個五十度左右的夾角，指了指左邊那根筷子說：“這邊是他的好。”
    小趙點點頭。
    方回又指了指右邊那根筷子：“這邊是他的壞。”
    小趙一臉茫然地接著點頭。
    “我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喜歡我，但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壞到了極致。”方回道，“雖然說不上討厭，但真的很壞很壞，希望離他遠遠兒的，最好這輩子老死不相往來那種。”
    小趙看著他，眼神明顯是在說“您蒙我呢吧？”。
    方回沒理他這茬兒，而是繼續說道：“然後忽然有一天，我掉進了這個夾角裏，發現原來我覺得他‘壞’的那部分根本就不成立，很多更是出於我自己的偏見。”
    小趙這回點頭了，臉上的表情也認真了幾分。
    方回：“等到知道了所有的事兒，我從這個夾角裏掙脫出來，對他的感覺也就一下從極壞跳到了極好。”
    “再然後我想起來，這個特別特別好的人，他喜歡我啊。”
    說到這兒方回不禁笑了起來：“我覺得很多事情都很難說，其實或許從一開始我就喜歡他也說不定。隻是那時候很多東西都被他的‘壞’遮住了，我自己也看不清。”
    小趙聽完隻覺得一言難盡。
    還是方回主動道：“我這經你取不取的吧，你和那誰之間不存在這些客觀條件。”
    小趙：“……”那你說什麼啊？！跟我這兒秀恩愛呢嗎？！
    沒一會兒石警生拿了個空盤子回來，在方回身邊坐下。
    小趙早就看不慣這對兒狗男男了，起身憤憤離開，奔小李而去。
    方回看了一眼石警生的空盤子：“怎麼沒拿吃的？”
    石警生有點兒不安道：“先說好哈，我真不認識他。”
    方回：“嗯？”
    石警生偷偷摸摸地給他指隔了兩桌，坐在他們不遠處的一名黑發青年：“他、他一直看我。”
    方回擰眉看過去，正巧那黑發青年轉過頭來，兩人視線相觸，分別朝對方點了點頭。
    這人方回也不認識，不過他並沒有從對方身上感覺到惡意。
    這黑發青年隻是個小插曲，很快大家拿了吃的回來，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吃了起來，方回也就沒再把多餘的注意力放到對方身上。
    “挺敏感的嘛。”坐在黑發青年對麵的人笑道，“長得跟你有那麼一丁點兒像，不愧是你‘兒子’。”
    黑發青年瞥了他一眼。
    這人笑嘻嘻地又說：“就這麼放著不管了？他可是你的一部分哎。”
    黑發青年：“已經不是了。”
    對方揚眉，過一會兒才道：“你把他移植了？”
    黑發青年點了下頭。
    “共命？你確定這樣好嗎？有風險哎。”
    黑發青年沒說話，琥珀色的眸子虛虛地盯著眼前的一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坐在他對麵的人見狀聳了聳肩：“好吧，隨便你，反正人類也活不了多久。過個幾十年，塵歸塵土歸土。來來來，嚐嚐這個，真的很難吃。叫你去我那邊玩你總懶得去，吃的這叫什麼玩意兒啊？海鮮當然還是還在海裏的最鮮嘛。”
    與他們隔了兩桌的石警生正趁吃東西的間歇偷偷往這邊瞄。
    說不上來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兩個人給他的感覺很熟悉、很親切，尤其是黑頭發的那個。
    他有主動過去親近他們的衝動，卻又在心裏隱隱地害怕他們會把自己抓走。
    這種感覺很奇怪，並且特別強烈。
    就像他在剛剛意識到自己被人盯上的那一瞬間，就知道盯上自己的就是那天等著艾文拿鑰匙過來開門時看自己的那個人。
    這是一種融在他骨血裏的直覺。
    好在對方很快就吃完了，離開前，那黑發青年朝他這邊看了一眼，見他正偷偷摸摸地瞅自己，甚至還笑了一下。
    石警生在這個笑容中，終於把心放回到了肚子裏。
    目送著對方離開後，他再次將自己的視線轉回到方回身上，隻覺得神清氣爽。
    方回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湊過來低聲問他：“怎麼了？”
    石警生搖頭：“沒怎麼啊。”
    方回微微揚眉。
    石警生笑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很開心，覺得能跟你過一輩子了！”
    方回把眉毛揚得更高了：“怎麼著？之前不是這麼想的？”
    石警生：“沒有！之前就是這麼想的！真的！隻是現在更肯定了！”
    桌子底下大家都看不到的地方，方回把手伸到石警生那邊去，照著這人屁股蛋子上肉多的地兒惡狠狠地掐了一把：“等著，回去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