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上午七點多，方回憑借半件漂浮在水麵上和視頻中相似度極高的衣物確定井下有人，並在當地消防官兵的幫助下，從井裏打撈起了一具被泡得發白發脹的女屍。
    經法醫鑒定，死者身高一米六八左右，體重約四十三公斤，死亡時間大概是在兩個月前，也就是今年七月下旬。
    但因為井比較深，並且井下還有積水，溫度相對較低，所以屍體腐敗程度尚可，依稀還能分辨出死者的麵容。
    這些完全和方回他們手頭的線索對上了，這人應該就是7月24號夜裏在編號為DR732的監控畫麵裏出現過的那個人影，也就是6月上旬曾經在同一個監控探頭裏出現過的“於慧莉”。
    方回得到信兒後立即重新分派任務，小李繼續坐辦公室，看監控，方回的直覺告訴他一定還有什麼線索是在監控裏，而當時他們看的時候卻忽略掉了的；小馬去查鄭海隅的人際網，重點是這個所謂的“於慧莉”出現前後，和鄭海隅有過接觸的人，以及各個和他有合作關係的婚慶公司要著重檢查；小趙則繼續負責跟蹤鄭海隅，看著這人以防萬一。
    而他自己和石警生，則準備再去一趟鄭海隅家，直接跟他接觸一下，今天打井裏撈出屍體的事兒肯定瞞不住，方回倒要看看這人會是個什麼反應。
    因為小趙一直在盯著鄭海隅，所以方回一個電話過去就知道了對方的行蹤，知道他上午出門去了趟市場，那撈到屍體的事兒十有八九也應該聽人說了。
    吃過午飯，方回又督促著石警生睡了個午覺，等他醒了這才慢條斯理地拉著人上了車，直奔鄭海隅家所在的小區。
    倆人一前一後地上了樓，到了地方還沒敲門，正巧鄭海隅家對門的鄰居出來，看見兩位穿著製服站在鄭海隅家門口，便朝他們打了招呼。
    方回也有心從別人嘴裏問問情況，於是便笑著跟那大媽聊了起來。
    大媽問：“是有小於的信兒了嗎？找著人了？”
    方回搖頭歎氣：“大海撈針一樣。您在這兒住幾年了？跟他們兩口子挺熟？”
    “嗨，我在這兒住的時間可長，十幾年嘍，小區蓋好了，頭一批搬來的就有我們家，拆遷來的。”大媽說，“他們兩口子搬來的晚，是後來在這塊買的商品房。”
    大媽本來是打開了話匣子，嗓門也壓不住，整個樓道裏都能聽見，但一提到鄭海隅兩口子，她忽然就壓低了聲音，對方回說：“這兩口子幾乎天天打架，從搬來就打，女的打男的，好幾回給打的鼻青臉腫的。我兒子有幾回夜裏回家，看見小鄭坐在樓道裏抽煙、抹眼淚。”
    這還真是頭一次聽說，方回聽得不禁皺眉：“好好兒地打什麼架？”
    “還能因為什麼打？”大媽一臉嘲諷，“還不是因為小於她爹媽！這樓質量不好隔音差，誰在家一嚷嚷幾乎全樓都能聽見。我在家都聽出來了，小於她爹媽管小鄭要錢，小鄭不給小於就跟他吵，吵急了就動手。還有好幾次是因為小鄭手頭沒多少錢，給的少了，也讓小於給打了。”
    大媽巴拉巴拉地把能八卦的都說了一遍，臨了總結道：“這程子小於不在，小鄭臉色都好了不少。”
    石警生在旁邊聽的眼睛瞪得溜圓。
    家暴他不是沒聽說過，但女的打男的，還是頭回見著。甭說別的，這男的能一直忍氣吞聲的不還手，那得是多愛這女的啊？
    而方回腦子裏想的卻是：鄭海隅有殺人動機。
    天兒聊到這兒本來也應該算是聊到頭兒了，可大媽聊嗨了簡直停不下來，又往外倒了點兒自己觀察所得之後，神神秘秘地跟方回說：“哎，你知道嗎，小鄭養了兩條蛇。”
    方回心中一頓：“蛇？”
    大媽給他比劃著：“這麼粗，好幾米長，他說是什麼什麼蟒，寵物蛇。”
    方回挑了個比較常見的問：“黃色的？黃金蟒？”
    大媽連連點頭：“對對對，有一條是黃的。他們搬過來的時候我看見過一回，還有一條好像綠了吧唧黑不溜秋的。”
    石警生簡直被驚掉了下巴，他偷摸地伸手去扯方回的衣服，方回卻隻是回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等方回終於把大媽送下了樓，石警生這才小聲兒問道：“於慧莉，不會是被鄭海隅喂蛇了吧？”
    方回：“不知道……”
    石警生：“我記得小時候看電視，一蟒蛇吃了條鱷魚。”
    方回沒說話，隻覺得遍體生寒。
    說實在的，在聽到大媽說起鄭海隅養了兩條蛇之前，他心裏甚至一度對這人的遭遇感到同情，但——
    兩人在鄭海隅家門前站定，方回閉了閉眼睛，這才抬起手來，按響了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