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話Cuts Both Ways 兩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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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政坐在畫架前,手中的筆壓在紙上,心卻早已不在這畫室的方寸之中。
現在看來自己的表白還沒到時候,說他不後悔是假的。不過他明白,現在再去後悔應不應該表白,已經是晚了。
他隻能等待路依航給他一個結果。
這種等待就仿佛是在等待一個宣判。對於龔政來說,無法不產生一種感覺,那就是好像自己的幸福都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給係著,而那個手持剪刀的,是個看不見摸不著的、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審判使者。
大概正如森燦學長所言,他還太年輕、太年少,對於此刻的他來說,喜歡一個人就好像是和一個世界同等重量那麼重要的事,好像就是一輩子的事,就好像能決定他的命運一樣重大。
他想起初見路依航時的情景,不知道為什麼就被路依航吸引,或許路依航和他是太不相同的人。那陽光健氣的個性,那口無遮攔的愣勁,那咋咋呼呼的行為,在他看來都是傻萌可愛的。或許也因為路依航的長相又正好對了他的審美,俊朗的外形加上充滿活力的神情總是傳遞著一種樂天的能量。龔政個性有些清冷,不過那隻是他的表麵;在內心,他實質上是個有著對美的事物充滿著火樣熱情的人——隻是因他從小生長的環境,令他形成了和他人、和主流思想保持距離的習慣。他是個敏感的人,很容易悲觀進而懷疑;由於生長環境和父母影響使然,也或許是他天生的氣質中就含有這些東西——他是個向內在發展的人,從少年時起,他就有著自己卓爾不群的個性,他耕耘著自己的內心,探索著意義,他對一切都有著疑慮,外部的世界對於他來說,遠遠不如他自己的內心來得重要,也很少能夠左右他的心。
可路依航是個意外,是個他未曾體驗過的世界——路依航有著一雙少有的純淨的眼睛,好奇中時常帶著些許懵懂,就像嬰孩,好像這世界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那麼新奇、時常充滿著樂趣。路依航的陽光路依航的熱情都像明媚的夏日驕陽,灼傷了龔政那顆有些自我封鎖的心,慢慢讓他的心尖開始融化。
路依航是第一個這樣主動,這樣熱情,不會被他的清冷和高傲所阻止,還一直向他靠近的人。也許是長久以來的孤獨感,讓龔政第一次產生了這樣強烈的渴望,想要和一個人分享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一切。就算清高如他,也無法不動心。他怎麼能夠不陷落呢?
或許,這就是命運所安排的那麼一個人,會讓你看到這世上更多的美好,也由此讓你第一次想要敞開心扉去接納一個人。
啊,路依航,路依航。
他的心裏現在隻有路依航,甚至連他最愛的繪畫都要排在第二位了。
要是路依航知道自己是怎樣的為他動情,他會怎麼想呢?
害怕嗎?
厭惡嗎?
拒絕嗎?
他歎息,一股近似哀愁的情感在他的心上彌漫開來。
龔政兀自苦惱著,而路依航也並不好過。
他一時之間真的是無法麵對龔政了。
為了躲開龔政,他幹脆住在了研究室的沙發上。
他躺在沙發上輾轉反側,就是想不明白。
龔政喜歡他?不是兄弟朋友的那種喜歡——而是像男女朋友之間的喜歡?
那龔政是……?
這對他來說根本就是異世界才會發生的事情,他怎麼可能明白?
他想起譚夕,想起從上學期開始認識的這幫朋友,這時才漸漸意識到以前他一直完全忽略了的一些事情——
他想起自己和龔政相處的這些日子,其實還是有一點點痕跡可循的,但他那時真的是什麼都不懂啊——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他遇到一個這麼好的朋友,交心交肺的,卻想和他談戀愛啊?
哎,為什麼他不是女生,或者龔政是女生就好了——這樣他就不會這樣糾結——
龔政擔心的情形,還是出現了。
在他表白後的幾天,路依航為了避開他,幹脆住在了研究室。
但研究室條件不好隻有一張沙發,路依航熬了三天才滿臉憔悴的回了公寓,敲開了龔政的房門,然後發現龔政也是滿臉疲憊。
兩人先是看了一眼對方,眼神裏不由得就尷尬起來。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路依航坐在沙發上,垂著眼,不去看龔政,小心地說,“我暫時沒想談戀愛,我們還是做好朋友好嗎?”
得到這個答案,不能說龔政沒有心理準備。
愛情是強求不來的。
龔政的心一瞬間就像被綁上了千斤墜,沉到了底,卻隻能強裝鎮定。他是個高傲的人,也很要麵子。
“好。”他很努力、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笑得卻是神色悲哀。在內裏,他的自尊卻碎了一地。
路依航回了房間後,龔政獨自坐在客廳,他抱有的希望破滅了。他先前以為自己的勝算很大,但結果不能如他所願。他以為自己能平靜接受這個結果,但到這時他才明白,他不能。他以為自己能應付這些,但其實他做不到。
他揉著自己的額頭,路依航的話語在他腦中一遍遍痛苦地回放。
一切都結束了,可他無法像自己想像的那樣瀟灑的放下。有些話,一旦說開,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狀態——
在他的四周又升起看不見的透明的高牆,把他和周圍的世界隔絕開來——
之後的情形不需多說,兩個人開始相互客氣、避讓,說話也都變得小心翼翼,氣氛變得尷尬——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即使路依航回公寓住了,龔政卻是不回來,長時間呆在學校畫室了。
路依航心裏也是很失落的,他也萬分難受——他想不明白他們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晚上再也沒有龔政等著他,隻有偶爾桌上的紙條留給他讓他把飯菜熱一下吃。他不想這樣,可是他又能怎麼辦呢。
“哎,他是直男,這是沒辦法改變的。別喝了,過去就過去了吧。”譚夕一邊伸手當著龔政拿酒的胳膊,一邊勸。
龔政也不再拿酒了,隻坐在那裏悶聲不響的。
“讓他喝吧,發泄出來好受點。”付曉在一旁勸慰。
被路依航拒絕後,龔政就沒怎麼在公寓呆著,每天晚上都是在外麵渡過的,他很難過,還好有譚夕和付曉陪著他,要不然他真的受不了。
“哎,你看那是誰。”付曉突然對譚夕道。
龔政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他喝的不多,但還是有點上頭,看著那人看了一會兒,也沒認出是誰。
這時,譚夕開口了:“森燦啊。”說完又衝著龔政說:“你們美術學院的,算起來是你師兄。”
這下龔政想起來了,先前聽過,據說是號稱“百人斬男神”的學院名人。森燦旁邊還有一個人,看上去肢體動作有點女性化。
說話間,那兩個人朝這走過來了。
譚夕和森燦有一麵之緣,所以打了個招呼,大家差不多都是學校的‘名人’,彼此之間多少有點耳聞,簡單的介紹過後,幾個人幹脆一桌喝上了。森燦身邊的朋友原來是圈裏著名的“社交名媛”,也是M大畢業的,名叫摩西。
譚夕付曉兩個人情緒還都比較活躍,而龔政則是不說話、一付苦悶抑鬱的神情,對麵兩個人很快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於是摩西問:“他怎麼了?喝悶酒啊。”
摩西行為動作比較偏女性化,一付外向的高音嗓門。
“哎,剛失戀,借酒澆愁呢。”付曉在一旁道。
幾個人聊了幾句,很快,龔政失戀的始末就都公之於眾了。
摩西因為自己小時候的經曆,十分願意幫助那些涉世未深的同類,得知龔政喜歡的人是個直男後,十分積極的勸慰他:“哎,你室友是個直男,說實話想要掰彎直男容易,但如果想和對方談戀愛,一直走下去,很難有好結果,外界的阻力很多;如果隻想求個過程,也隻怕將來分手兩個人都會很痛苦。所以,還沒開始就結束了,也好。”
他話沒有說的很死,但是龔政知道這是在勸他想開。
龔政沒有講話,也不喝酒。
坐在旁邊,長著一雙丹鳳眼、眼波流轉,嘴角總是帶著些許壞笑意味的森燦觀察了他們一會,這時才對龔政說話了:“你大概沒談過戀愛,多談幾次就不會這麼執著了,不然多約幾個炮也行。”
這雖然是他的經驗之談,但一般人恐怕接受不了。
摩西明顯不讚成他的話,白了森燦一眼說:“龔政你別聽森燦的,那樣不走心隻走腎還是要不得的,gay圈裏誰沒有個愛上直男的痛苦經曆,不是大家都像森燦那樣想得開可以遊戲人間。”
摩西說的話,譚夕認為十分在理,現在龔政失戀了,學花花公子的那套顯然不靠譜,摩西雖然外形上娘點C點,但是說起話來卻是負責靠譜的。
“哎,他就是想不開,學長經曆的還是比較多,麻煩幫我們開導開導他,讓他早點從失戀裏走出來。”譚夕對摩西懇求道。
***
間注:
C:sissy,就是娘的意思。
***
啪啦。
門被帶上了,龔政又出去了。他已經這樣好幾天了,晚上不回來,偶爾會在白天回來一會兒,或者是取樣東西,或者不知道做些什麼,反正隻待一會兒,隻是客套地和路依航說幾句必要的話,然後就出門,直到深夜也不回來,留下路依航一個人在公寓裏不知所措,空虛難過。
難過嗎?是的,畢竟兩個人相處了這麼久,忽然間變成這樣子……形同陌路,換作是誰一時都會難以接受,都會難過。
龔政的告白到現在他回想起來都覺得像是一場夢。他一直把龔政當做難得遇到的好朋友,可龔政對他卻是抱著他做夢都想像不到的情感和想法。這種感覺很不好,仿佛世界翻轉過來一樣,自己之前認定的一切都被打破了。
可是相處這麼久,龔政對他來說已經不單單是一個普通朋友這麼簡單了,他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作為朋友,龔政對他的好是無可挑剔的,體貼、細致入微,包容他、照顧他,這樣的朋友,真的是找燈籠也找不著了。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想起從小到大,自己總是在跟著母親搬家。每換一個地方,他就失去了過去的朋友,必須重新升學、換班,重新融入新環境。多少小夥伴或是朋友最終因距離失去了聯係,斷了往來,童年和少年的那些時光對他來說要比別的孩子困難得多。
他渴望安全感,渴望穩定的生活。
上了大學他好不容易有了陳冬和龔政這兩個朋友,但陳冬談了戀愛之後就基本上是屬於他女朋友的了。要是再失去龔政這個朋友,路依航真的無法接受。
人在失意時總是會做出許多錯事,還總是愛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就會一錯再錯,後來,路依航回想起來,在極不清醒的時候獨自去發泄情緒,是他犯的第一錯。深夜裏,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出現在KTV裏,被有心人盯上的幾率實在是太大了,而路依航心事重重,早就失了警惕心。
拒絕龔政的告白這件事情,路依航不知道應該說去給誰聽,他想告訴陳冬,但他知道這是他和龔政之間的事,現在還不可以向陳冬傾訴。他隻好自己一個人去發泄。
路依航是真的不知道像他這樣的長相在夜場有多受人關注,他無知無覺的開了個包廂,叫了一打啤酒,邊喝邊唱,從征服一直唱到國歌再到無歌可唱,一通嘶吼下來,他的腦子裏出現的竟然是那次他跟著龔政去和付曉、譚夕一起唱歌的情形,想起自己在KTV對龔政所說的那些像是表白的迷妹的傻話,他就苦惱地想要揪自己的頭發,敲自己的腦袋。
由內心散發出的沮喪之意幾乎要將路依航壓倒,他現在何去何從呢?
酒入愁腸,今天路依航醉的格外地慢,又一杯啤酒灌下肚去,包廂門被推開,進來一個身材火爆、著裝清涼妝容妖豔的女人。
“你誰呀?”路依航沒好氣地問,隻想自己一個人呆著。
那女人先是露出一個自認為勾人的笑,搔首弄姿一番,然後媚聲說:“小帥哥,一個人喝悶酒呀,要不要姐姐陪陪你?”
“不需要。”
對方一點也不當回事:“一個喝酒多無聊啊,還是讓我來陪陪你吧。”
“不用了。”
這女人可沒那麼容易退卻,居然走到他身邊坐下,說:“一個人喝悶酒,你有什麼煩心事呀?你可以告訴姐姐。”
“不不,不用了!”路依航趕忙推卻。奈何他現在就是唐僧進了盤絲洞——一個毛頭小夥,哪裏是久經沙場閱人無數的三陪女的對手。
“讓我猜猜,你這是。。。。。。失戀了吧,哎呦,小可憐,姐姐心疼你!”那三陪女說著就把路依航的頭往她懷裏攬。
那傲人的圍度讓路依航臉紅的不行,他哪兒見過這陣仗,怕真的碰到,於是拚命向後縮,惹得那陪酒女一陣嬌笑。
“你別怕——你怕什麼呀,姐姐還能吃了你不成?“
“哎,你別過來!”路依航沒見過這麼開放的女人,嚇得就往旁邊圇。
包廂裏就演上了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