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無聲，一切都靜悄悄的，楚長笙從薛奉安的房間裏出來，心裏也不比薛奉安平靜多少。
    隻是薛奉安的混亂是一時之間知道的太多，而楚長笙是想起太多。
    那些愧疚以及……無可奈何。
    作為陰謀家，在天賦方麵，楚長笙不如楚長清，但是論心腸和果斷，楚長笙才是天生的陰謀家。
    皇帝有許多兒子，其實二皇子戰功赫赫，三皇子仁德，五皇子母族勢力強大，十皇子聰慧，若是論皇位，這些人都排在薛奉安前麵。
    上一世的楚長笙每一步棋，都會廢掉皇帝的一位皇子，到後來，就隻剩下最沒用的幾個，其中當然包括身有殘疾的薛奉安。
    而那時候，楚長笙隻需要在他們中間選一個，作為傀儡皇帝。
    然後他發現一個好玩的事情，那便是那時候的薛奉安也喜歡他，對他甚至達到一種盲目聽從。
    一顆聽話主動的棋子，楚長笙自然是樂意使用的，即便遭到清城子的反對，他依舊我行我素的把當時的薛奉安扶上了皇位。
    一個沒有背景權勢，甚至沒有任何才能的皇帝，自然而然的成為一個傀儡。
    那時候的薛奉安，坐著最高貴的位置，卻依舊對權勢沒有半點野心，他隻是喜歡的在那裏發呆，目光永遠落在權傾朝野的楚長笙的身上。
    他會笑會難受，可是永遠都是因為楚長笙，那份心永遠都是那麼赤裸裸的，恨不得告訴所有人，他喜歡楚長笙。
    可是這份喜歡，在楚長笙看來，是不屑一顧的。那份感情，他最多的，便是利用。
    楚長笙說什麼，薛奉安做什麼，從來不反抗，即便會害怕會不滿，但他永遠按照對方要求的做。
    坐著最高貴的位置，卻想盡辦法低賤的討好楚長笙。
    而薛奉安第一次反抗楚長笙，便是楚長笙逼他與另一個女人生孩子。
    當年，楚長笙讓他立後，薛奉安隻是低頭不語，然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哭了許久，可是出來後，還是選擇服從對方的安排。
    帝後大婚那天，薛奉安一直看著他，那樣委屈，甚至帶著幾分祈求。
    可是楚長笙從始至終，都是冷眼旁邊。
    大婚當晚，薛奉安喝了很多酒，然後發了瘋一樣在宮裏砸東西，最後還跳進了湖中。
    楚長笙趕過來，把他從湖裏撈出來，對方摟著他便不肯撒手，還一遍遍問題：“你知道的，對不對？你知道的……”
    楚長笙沒有答複，那時候他的心就像鐵一樣堅硬。兒女情長與他無關，他想的隻有天樞閣的未來。
    況且，你愛我，與我無關。
    薛奉安與皇後大婚五年，從未碰過皇後，後宮養了不少貓貓狗狗的，卻一個妃嬪都沒有。
    楚長笙的願望也達成了，天樞閣也成為無人能及的存在。
    而薛奉安，依舊是聽話的傀儡皇帝，隻是身體卻大不如前了。
    後來楚長笙發現，是薛奉安在給他自己下毒。
    那時候他才想起，這個沒用的皇帝，曾經也是藥穀少穀主。
    於是他質問薛奉安為何這樣，薛奉安卻隻是苦笑，說道：“我想生病，生病了，你會來陪陪我，看看我……”
    楚長笙回了他一句“無趣”，便不再管他。
    隨後楚長笙便嚴查薛奉安身邊的事物，防止他繼續服毒，可是薛奉安終究是薛奉安，他用毒的手段本就詭異，何況還是先毒自己。
    楚長笙無法阻止薛奉安繼續服毒殘害身體，也不願施舍幾分虛情假意讓他停止自殘，於是思來想去，他得出一個結論，那便是，薛奉安這顆棋子不能用了。
    所以，他需要一個皇子來代替薛奉安。
    於是他要求薛奉安盡快和皇後生個皇子出來。
    那時候，薛奉安坐在觀月樓的涼亭，懷裏抱著毛茸茸的白貓，整個人都僵在哪裏，沉默了許久。
    風吹動簷角的銅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何必這麼麻煩呢？”薛奉安低著頭說，“我們隻是傀儡，即便你自己稱帝，如今也不會有人反對，不是嗎？”
    楚長笙看見有水滴落在白色的貓毛上，暈染出一塊水漬。
    “真的夠了。”薛奉安放下手裏的白貓，抬頭看著他，滿眼通紅，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他說：“楚長笙，我恨這世上的每一個人，可到頭來，最恨的還是你。”
    那句話，如鯁在喉，那瞬間，心如刀絞。
    然後，那個人，毫無預兆，又毅然決然的從觀月台跳了下去。
    那麼突然，甚至連楚長笙這種習武之人都來不及反應。
    觀月台式宮中最高的閣樓，主要用來重陽登高賞月。
    楚長笙站在觀月台上，看著那逐漸散開的紅色，一時之間，忘記呼吸。
    薛奉安就這樣死了，留下那麼一句話便死了。
    而很多東西，失去後才明白對自己多麼重要。
    楚長笙開始思念，開始不受控製的想起那個人。
    傻笑，沉默以及他最後一次的倔強。
    你知道的，對不對？
    對，他知道，所以上天重新給他一次機會，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手。
    這一次，他依舊想報仇，可是他也想給薛奉安最好的一切。
    若是他想稱王，那楚長笙願意成為他手中的劍，若是他隻想做個閑人，那楚長笙願意成為他的傘。
    但是，薛奉安隻能是他的，隻能……
    

    作者閑話：

    薛小神醫像一顆炮彈一樣跳下了樓，然後炸開了楚先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