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奉安一瘸一拐的走出宮門，遠遠的便看見趙啟站在他的必經之路，頓時，便覺得頭疼。
    趙啟看見他，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假模假樣的行禮，“六皇子！”
    “又怎麼了？今天又打算用那一套仁義道德教訓我？”薛奉安不耐煩的說道。
    趙啟看著他，就像一個看著頑劣學童的老夫子，“那也是一條人命！他冒犯皇子，確實不對，小懲大誡便可，何必要了他性命？”
    聞言，薛奉安側著頭，看著他，“然後呢？”
    “六皇子！在你眼裏，一條性命就這麼不值錢嗎？”
    看著對方那正義凜然的樣子，薛奉安隻是冷笑，格外不屑，“我父皇和那些兄弟手裏的人命比我少嗎？你怎麼不去和他們說仁義道德？難道隻因為我身份不如他們尊貴嗎？”
    “不是這樣。”趙啟急忙解釋，“六皇子你與他們不一樣，你本可以幹幹淨淨的，何必去沾染那些東西。”
    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話語，薛奉安始終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他低頭整著自己並不雜亂的衣袖，等對方說完：“生而為人，便是一世折磨，我與他身份不同，卻都是可憐人，受人欺壓。按理說，我們更應該惺惺相惜，可是他卻來通過踐踏我，讓他自己顯得更高貴，你不覺得這種人，更加可惡嗎？”
    趙啟眉頭緊皺，對於薛奉安的話，竟然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許久之後還是那句，“可他終究是一條人命……”
    “嗬！”薛奉安冷笑，目光帶著幾分冷冽，就那樣直勾勾的看著麵前這個滿身殺氣的將軍，“若換做其他皇子，他那般無禮，恐怕就不是他一條命的事情，是誅九族了！”
    趙啟無言，隻是看著他，那樣無奈。
    薛奉安抬手，撫摸著對方那帶著些許胡茬的的臉龐，在那樣深情的動作下，一臉冷漠的說道：“趙啟，你這是在輕賤我。”
    一字一句，緩慢清晰，就如同一個個細小的銀針，紮在趙啟的胸口。
    那沙場征戰，橫屍遍野中也不曾慌亂的將軍，在這一刻，心裏卻生出幾分恐懼，他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解釋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薛奉安手回手，垂眸道：“趙啟，不要以為你比我大幾歲，就以長輩自居。在這皇城中，我是君你是臣，隻要我還是皇子，你還是大臣，你也隻是我的一條狗。我師叔托你照顧我，可不是托你管我。”
    薛奉安話說的難聽，趙啟多少是有些不悅的。
    “六皇子，何必把話說的這麼難聽！”
    薛奉安沒有在搭理他，扭頭便走了。
    殺人？無緣無故的誰想殺人？
    薛奉安承認自己自私，他為了自己的尊嚴和性命，可以毫不猶豫的犧牲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就比如毒殺小太監威懾越發過分的皇後左氏。
    這樣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做，從最初的愧疚，到如今的風輕雲淡。他的人性就如同一些人的性命，隨著歲月的流逝，被這皇城，一點點吞噬。
    薛奉安穿過人來人往的街道，買一串曾經夢寐以求的糖葫蘆，站在路邊索然無味的吃著。
    就在薛奉安心不在焉的看著討教還價的商販時，一輛馬車停在他麵前，那人揭開車簾，隔著小窗，對薛奉安微微一笑，恍如詩書詞話中的公子，溫潤如玉，“小公子，今日心情不好？”
    薛奉安看了看馬車裏的人，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的糖葫蘆，立刻像個做壞事被發現的孩子，急忙把手裏的糖葫蘆背在身後，有些結巴的說道：“沒……沒有……你怎麼在這……”
    似乎他的伶牙俐齒尖酸刻薄，在遇到楚無笙時，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每次看見對方都是千思萬緒一團亂麻，最後化為無地遁形。
    楚無笙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臉上沒有半分厭惡，依舊溫和的笑著，“店裏有事，過來看看。”
    對方說的什麼，薛奉安也沒太聽進去，隻是反射的點頭，噢了一聲。
    楚無笙淡然一笑，看著薛奉安的神色，帶著顯而易見的寵溺，說道，“我和小公子也是有緣，公子若是今日有空，不如一起用頓晚飯，如何？”
    薛奉安有些想答應，因為這人身上那與師父十分相似的氣質，總會讓他有種久違的安心感覺，忍不住想靠近。但是理智之下，又覺得不妥，於是他搖頭回道，“我……還有事要辦……”
    “是嗎？”楚長笙微微皺眉，俊秀的眉目間露出幾分惋惜，卻也沒有強求，“若是如此，那便不強求。”
    話畢，便是相顧無言，最後他說道，“在下還有事情需要處理，便先走一步。”
    薛奉安點頭，站在原地，看著馬車漸行漸遠，許久後，才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眼手裏的糖葫蘆，頓時沒了食欲。

    作者閑話：

    其實很多人都是那樣，自己也活的不容易，卻總是通過羞辱為難他人，讓自己覺得仿佛自己比別人高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