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薑汁兔肉，看起來並無甚出彩之處。但細心一點便可以看出，這兔肉被整整齊齊切成了骰子大小，要是沒刀工，斷然是做不到這一點的。而且迎著光看去，兔肉之上敷著一層薄薄的蜜蠟一樣的芡汁，晶瑩剔透，分外好看。夾起一塊放入口中，酸甜鹹鮮舞於舌尖，卻並無膩人之感。這道菜並非煎炒烹炸，而是偏清蒸的做法，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大油大膩的問題；蘇掩瑜又用了薑糜與米醋充分淋澆去腥提鮮，連衛季子這種對大葷菜靜心不敏的，吃了一口便停不下筷子。
    飯畢，四人小坐片刻，隨後衛小北幫著蘇掩瑜收拾了一桌子的空盤子，並自告奮勇地攬下了洗洗涮涮的活計。
    起先蘇掩瑜以為衛小北畢竟是個毛小子，這種活兒未必幹得好。可是站在旁邊兒看了一會兒，隻見衛小北幹活兒十分麻利，顯然是經常幹活兒的。灶房地方不大，蘇掩瑜在旁邊兒站著也礙事，便起身找衛季子和辛午聊天兒去了。
    剛吃完飯不宜臥倒，故而辛午便慢悠悠地在院裏溜達。衛季子也有飯後溜溜食兒的習慣，故而兩人正在院子裏走走停停地閑聊。
    “蘇兄真是好手藝，”衛季子笑著說到，“那道兔肉，真是人間至味。”
    “不過是小戶吃法，上不了台麵的。”蘇掩瑜笑著搖了搖頭，“衛公子若是喜歡，可叫衛小北學了去，是不是做一做，也好改善改善夥食。”
    “小北會做飯？”辛午驚訝地看向衛季子，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原先是不會。”衛季子回想起以前衛小北做的飯，強忍住掩麵的衝動，“不過先前總跟著師父四處遛達——若是有人煙的地方還好，師父他老人家總願意往荒郊野嶺深山老林跑，說什麼‘靜心淨氣’。吃飯的話，師父斷然是糊弄糊弄就過去了，我又十指不沾陽春水，小北的手藝就這麼被逼出來了。”
    聽了衛季子的話，辛午不由得笑了笑：“也是虧得小北聰明伶俐，人也老實。若是換了他師父，怕是餓死也不會碰鍋碗瓢盆的。”
    “高喻義一向以高府大公子自居，這點兒事兒自然不應該他幹。”衛季子說到，“當時師父讓他帶小北，他都百般不樂意。”
    “是啊，”辛午回想起當時高九道逼著高喻義教導衛小北的場景，“那時候老爺和他僵持了好長時間，我還跟老爺說，實在不行我帶衛小北也可以。老爺說你身邊缺那種可以正麵硬碰硬的侍從，高喻義比我更精通此道，故而說什麼都得讓高喻義帶衛小北。”辛午想了想，“不過高喻義雖然倔強，到底拗不過老爺，還是收了小北為徒。不過確實，高喻義的對抗之道，非常人所能及也。”
    “小北的劍術，可是高喻義所傳？”蘇掩瑜想起衛小北剛入穀那天的表現，“先前看著小北的劍術身法，著實亮眼。”
    “沒錯。”辛午點了點頭，“高喻義收了衛小北為徒之後，一開始也打算糊弄糊弄過去算了。可是不知道期間發生了什麼事兒，竟然真就一板一眼地教導起來——現在衛小北身上的功夫，全都是高喻義手把手教出來的。一點不誇張，真是手把手。”
    “先前我見小北劍術精湛，卻並無稱手的兵刃，”蘇掩瑜說到，“可是沒遇到相應的？”
    “這個真別提了。”衛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先前高喻義赴北大營，臨走的時候專門把自己的佩劍給了小北，可是沒出一個月就磨損得不行。其後我也一直給他尋覓稱手兵刃，卻最多用不出三個月。”
    “劍體磨損原因諸多。不過先前觀小北持劍之姿，不似輕慢之人，想必還是器不合用吧。”蘇掩瑜惋惜道。同為用劍之人，衛小北的技藝蘇掩瑜是絕對承認的。說起好劍，蘇掩瑜手裏的藥宗卻是算得上一把。隻是正如那日衛小北所言，藥宗看起來甚是駭人，但劍意卻是真真的和緩而慈悲，這適合蘇掩瑜，卻未必適合衛小北。劍意不和，用起來肯定要束手束腳。
    “我跟武逸說了，看看能不能尋個稱手的。”衛季子道，“小北跟著我受苦太多，總不能連把稱手的劍都尋不到。”
    聽衛季子這麼說，辛午突然想起什麼，連忙說到：“公子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