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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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三月的第一場雨落下了。
公孫允文正坐在書桌前,看著其妻李蓮芝呈給他的信。李蓮芝則焦灼的站在一旁。
這封信,是從李蓮芝遠在邊關的妹妹李雲芝家裏寄過來的。寄信的人是她們家的老管家。而信的內容,則是悲聞。
原來,李雲芝所家的宮氏一家,今年開春,不幸遭到了馬賊的襲擊。全家老小,連帶著侍從奴婢,無一幸存。隻有年邁的老管家,在宮家老爺的掩護下,帶著宮家最小的兒子宮琦良順利逃走了。管家自知年邁,無力撫養小公子長大,但宮家已經無人,他左思右想,記起夫人還有一個在京城居住的姐姐,便寫了封信寄到了李蓮芝這裏,希望李蓮芝可以代為撫養宮琦良。
李蓮芝讀完信後,自是十分悲慟,同時也打定主意一定要將妹妹的兒子接過來。隻是她身為妻室,對這件事情做不了主,便將信呈給了公孫家的老爺公孫允文看,告訴他自己想要派人將宮琦良接過來。希望他在讀完信後,可以答應自己的請求。
然而,這公孫允文卻是一個冷漠自私之人,他不願意將與自己無半點血緣關係的宮琦良就此接過來,讓他在自己家裏白吃白住。因此他便拒絕了李蓮芝的請求。李蓮芝隻好哭著下跪請求他,但公孫允文鐵石心腸,仍舊不肯答應。李蓮芝心想為今最重要的還是要將人接過來,隻要能把人接過來帶到自己麵前,到時候自己即使明麵上不能對他有何照顧,但私下裏總是能夠照拂一些的。她便說可以讓宮琦良來公孫家做仆人,隻要能夠把他接過來,怎樣都是可以的。
公孫允文聽了這話,才勉強答應了她。李蓮芝便私下派人去邊關,將宮琦良接回了公孫府上。
那時候,距離三月初雨落下,也有一些時間了,綠柳複蘇,百花競相爭豔,宮琦良便是在這樣一個時節,被帶進了公孫府的。
按照禮節來說,家裏要是來了外客,自是要盛情迎接的。但宮琦良卻並不是以客人的身份進入的公孫府,而是以仆人的身份。因此侍從接到他後,並未將他從前門直接帶入,而是從後門進入的。
這宮琦良剛滿九歲,尚還年幼。離開了熟悉的環境,跟著陌生人來到這京城人家,他對於周遭的人與事,都感到有些害怕。
侍從將他帶到了李蓮芝麵前,李蓮芝看見了他,眼淚一下子便流出來了,激動地抱住了他。
“我的孩兒啊,你受苦了,姨娘總算是見到你了。”
宮琦良從未見過李蓮芝,當她這樣抱著自己時,他並不覺得感動,反倒有些慌張。
李蓮芝握著他的手,仔細端詳著他的容貌。宮琦良生的像他母親,精致秀氣。李蓮芝想起自己妹妹的慘景,更是傷心了。她帶著宮琦良前去拜見公孫允文。當公孫允文看見宮琦良後,李蓮芝便讓宮琦良朝他下跪。
宮琦良照著姨娘的話,乖乖的跪下。但他年幼不知禮節,見了公孫允文後並沒有開口問候。隻是呆呆的在那跪著。
公孫允文見狀,便對這小孩產生了一絲不滿,心想他怎的這麼不懂規矩。
李蓮芝忙讓他向公孫允文磕頭問好
“良兒,這是你姨丈。”
宮琦良聽後便戰戰兢兢的朝公孫允文磕了一個頭,口中念道“姨丈好。”
李蓮芝又在一旁替宮琦良解釋,公孫允文這才稍稍原諒了他。
“來府上了要知道自己是幹什麼的。你把這點牢牢記住了。”公孫允文道。
李蓮芝輕輕拍了一下宮琦良讓他答話。宮琦良便道自己記住了。又給公孫允文磕了一個頭。
公孫允文讓李蓮芝去安排其他的事情,李蓮芝答應後便帶著宮琦良退出了房間到了另一側的廂房裏,單獨又與他說了一番話。
無非也是一些抒發悲慟的語言,因此在這裏便不加贅述了。
這宮琦良看見自己姨娘哭的傷心,也終於受了感動,讓她不要哭,小手撫上她的臉為她拭去淚水。
李蓮芝見他如此懂事體貼,又想到他來這兒之後隻能做一個普通侍從,便更加傷心了。
她最後告訴宮琦良以後要在府裏做侍從的事情,提醒他一定要懂事。
“你不要怨姨娘,如果不這樣做,你姨丈根本不會答應我把你接過來的。”
她本以為宮琦良過慣了在王府裏的公子生活,眼下聽見自己是來這裏伺候別人的,定當不滿。但這小孩子卻出乎她意料的乖巧,聽她說後隻是點頭,沒有埋怨一句。李蓮芝見此,也感到舒心了許多。
其實這宮琦良雖說也是王府少爺,但他生性懦弱膽小,剛死了爹娘,眼下又來到了這陌生環境裏,因此見誰都是怕的。因為害怕,所以不論別人說什麼,他都點頭答應,生怕惹人嫌惡。
隨後李蓮芝便著人帶宮琦良去了他住的房間。
這房間與一般下人的房間無異,四個下人同住一間房。但帶他的人受了李蓮芝的吩咐,因此選床位的時候,便給了他一個靠近爐火的床位。冬天好取暖,夏天又涼快。
安頓好後,所有人等都便睡下了。隻有宮琦良一個人睡不著。他想起死去的爹娘,還有自己的故鄉,想到以後都要在府裏做侍從了,不由得悲從中來,流下的眼淚沾濕了枕頭。
第二天天還未亮,宮琦良便被人從夢中叫醒了。他跟著一幹人等到了後院裏,此時公孫府裏所有的家仆全部都在那裏等著府裏的大管家訓令。宮琦良個子小,站在人堆最後,看不見前麵的人,隻能聽著大管家訓令。
這大管家訓完後,便提到了宮琦良。
“聽說昨兒個來了一個新人,在哪裏?”
眾人便將他推了出來。大管家見新人竟是一個幼童,略感詫異。
“怎麼是個童仆?”
有人便伏在他耳邊將情況告訴了他,大管家聽後點了點頭,隨後安排宮琦良跟著負責掃地等清潔雜務的陳姨做事。
離開前,他指著宮琦良的鼻子道。
“聽好了,從你進入這府裏的一刻開始,你便是公孫家的人了,你的一言一行,都要為這咱們老爺夫人還有少爺著想。切記這點。”
宮琦良點頭稱是,隨後便跟著陳姨等一幹人走了。
在公孫府裏負責掃地等一幹雜物的主要是兩撥人,第一撥是陳姨為首的一幹侍女,而另一波則是以吳姨為首。這並不是被正經劃分出來的,隻是公孫府裏人多,是非也多,人心各異,因此,才出現了這各成一派的局麵。
陳姨心善,性子溫和,對待手下人也多留情麵。而吳姨則比較囂張霸道,在她手下的人,常常會被她以各種借口教訓。但吳姨雖然性格如此,卻還從來未惹出過什麼麻煩,因此大管家雖然知道她脾氣不好,對於她的行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他聽了人說宮琦良是夫人帶過來的人,因此便故意將他推給了陳姨。
宮琦良年紀小,幹不了什麼重活,因此陳姨便讓他跟著其他姐姐一起打掃空房和花園。去幹活前,陳姨也像大管家那樣,直視著宮琦良的雙眼,對他道。
“你要記住,你是公孫家的奴才。幹活絕對不能偷懶,否則被老爺夫人還有少爺看見了,是會不高興的。”
宮琦良答應道是,隨後便跟著其他丫鬟一起去了空房打掃。
他雖然性格溫馴,甘願做這種粗活,然而畢竟之前從未做過類似的活路,因此剛做時,難免手生。
他負責的地方是花園,此時正是花草新生的時節,地上的葉子與花瓣也多。宮琦良掃完一遍後,陳姨前來查看,看完便訓了宮琦良一通,指責他這根本不叫掃地,讓他重新再掃一遍,直到掃到地上沒有一片樹葉花瓣為止。
她說完後又自己給他示範了一遍該怎麼掃,隨後便離開讓宮琦良一個人繼續待在花園裏了。
宮琦良以前看下人掃地時頭不抬氣不喘的,感覺很輕鬆的樣子,卻沒想到原來掃地也是一個累人的活兒。他隻能勤勤懇懇的埋頭繼續打掃。終於掃完後,他便進入了另一個院子,那也是他要負責的地方,隻是那裏與剛才的院子不同,院子中心隻有一棵櫻花樹。此時,那櫻花樹的花瓣正茂盛的開放著,從遠處看,就像一團粉色的繡球一樣。不時有花瓣從空中飄落,散發著清新的香氣。宮琦良看見櫻花樹下的木階上,坐著一個少年。他端坐在那裏,正低頭看書。
宮琦良見他穿著名貴,猜想他可能也是這王府裏的主人。現在已經快要接近午時了,他如果不把這裏打掃完,就趕不上吃午飯了。因此雖然膽怯,也隻能埋頭向前掃去。
終於到了那櫻花樹下,那人也就在他旁邊不遠了。宮琦良一邊掃,眼睛不時撇向那少年。見他始終低著頭,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