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山青腳步快，趙意跟著他，也不自覺地走得比往常快了一點。等走到地方的時候趙意都覺得自己有點兒喘了。想想他也是一周三次去健身房的人，再看看身邊紀山青臉不紅心不跳的表情，他覺得自己健身房什麼的都白去了。
    心裏有些不爽。趙意憋了一口氣兒，硬生生把自己不穩的呼吸壓下去，輕飄飄的吸氣吐氣。
    注意到他的變化，紀山青有些古怪的看他了一眼，然後要笑不笑的轉開眼，捏起拳頭在嘴邊擋了一下。可趙意還是聽到了從他口中溢出來的一聲輕笑。
    艸，笑個雞掰啊！
    趙意冷冷的盯著他，也不說話，麵無表情的僵著臉。要不是眼睛裏淬了冰，紀山青還真看不出來他這會已經氣到想打人了。
    見狀，紀山青識趣的放下了拳頭，輕咳了兩聲，不笑了。
    趙意避開了第五個往他身上撞的人，臉色已經不能用臭來形容了。他一向不喜歡跟陌生人有什麼肢體接觸，可這喧鬧的市場，人擠人的，避都避不開。就算他用盡全力和人拉開距離還是不免和人有些觸碰。
    反觀紀山青倒是一臉的輕鬆自在。
    趙意咬了咬牙，麵色難看，心情不好，聲音也很生硬，“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不食人間煙火啊趙公子。”紀山青揚了揚眉，“你不是要來買衣服嗎？這地方款式最全，價格最優。”他笑彎了眼，也遮不住臉上的幸災樂禍，“一般人我都不帶他來呢。”
    趙意現在是真手癢。
    “批發市場。”紀山青看他一臉戾氣，收起了笑，解釋道：“你想買什麼，在這兒能買全套了。”說著他看了看四周，衝趙意說：“選個店吧。”
    趙意看了看身邊兩長排幾乎被衣服填滿的店麵，找了一個人少的指了過去，滿臉的不耐煩，“就那個吧。”說著，抿著唇，一眼不發的率先往那個店鋪走過去。
    紀山青悠悠然的跟在他後麵。
    趙意進來的時候店老板正坐在店裏的小板凳上捧著飯碗吃飯，瞧見有人進來了，抬了一下頭，就又埋頭吃飯了，還找空招呼道：“自己看吧。”
    趙意沒怎麼在意，掃了掃掛了滿店的短袖褲子，有點兒眼花繚亂。倒都是時下流行的款式，他也看不出好壞來，轉頭去看紀山青。
    紀山青接受到他的目光，掃了掃店裏的衣服，問他，“喜歡什麼樣兒的？顏色款式。”
    “淺色，基本款。”趙意這會兒也沒抻著，就想買完了趕緊走人。
    “我給你挑還是你自己來？”紀山青問他。
    “我來吧。”
    “那你挑吧，看上就拿出來。”紀山青往後退了兩步，站在門口兒，給他騰出空間。
    趙意沒挑太久，一會兒就拿出來了三件短袖，想了想，又拿出來了兩件來。
    紀山青看著他手上五顏六色不帶重色的短袖隻想笑。就這還踏馬喜歡淺色呢，嗬嗬。
    口不對心。
    瞧瞧，他拿那幾件差點兒組成彩虹了，赤橙黃綠青藍紫不差幾個色兒了。
    不過他聰明的沒提出什麼疑問，趙意還在挑。
    說實話，拿了五件他還是覺得不夠穿，畢竟對不會洗衣服的人來說，買下整個店都不可能夠穿。
    當趙意的手摸上第七件的短袖的時候，埋頭吃飯的老板都看過來了。紀山青及時的摁住了要被他拿起來的衣服，他真沒想到這祖宗還有這麼強的購買欲。
    趙意是真委屈，這可真不是購買欲強盛，完全是形勢所迫。但他也不可能跟紀山青解釋的。
    笑話，說出來自己洗不幹淨衣服遭嘲笑麼。
    他看著紀山青不明所以。
    “都六件了，夠穿了吧。”紀山青看了看他抱在懷裏的衣服，“再挑幾件褲子吧，上衣夠了。”
    “也沒讓你掏錢。”雖然這麼說著，趙意到底是放開了那件衣服。
    唉，屬實拿的有點兒多了。
    趙意又選了兩條運動長褲，純黑色的係帶的款式，腿側還帶了兩道白色。他見紀山青也有這麼一條運動褲。
    料子摸上去倒是還行。
    他撥了撥掛在架子上的褲子，又從中間抽出來一條直筒牛仔褲。牛仔褲不像運動褲，怎麼都能穿，得試。他那這褲子把小店看了一圈，都沒找到試衣服的地方。
    於是他問那老板，“試衣間在哪裏？”
    老板看了他一眼，“沒試衣間，不能試。”
    不能試？不試怎麼知道合不合身呢？
    趙意瞪著眼睛看紀山青。
    “這裏是批發市場，確實是不能試。”紀山青瞧著他滿臉震驚的樣子，向前走了兩步，拿著他手裏的褲子看了看號兒，m碼的。
    他的目光往下落到了趙意筆直的腿上。
    黑色的運動褲很合身，不顯得寬大也不顯得束縛。能隱約看到筆直的輪廓。
    趙意的腿細長筆直，他沒穿過短褲，紀山青沒見過被布料包裹下的腿的原貌。但他見過趙意的腳脖子，即便是腳踝容易被曬的那塊兒肉都細白如玉。連著腳後麵的那根筋繃的很直，卻不像他的看上去有力量，看上去很脆。
    那樣一隻手能拿住的腳脖子，能穿多大碼的褲子呢？
    M碼夠了。
    紀山青把褲子從他手上抽出來，隨手疊了起來，“不用試M碼就行。”他的往趙意的腰上掃了一眼，那裏他倒是看過，還摸過，“出去再填條皮帶。”
    這塊兒紀山青比他要有經驗的多，趙意也沒什麼意見。回去不合身了再找紀山青說事兒就是。
    這都九月份兒了，紀山青看了看短褲，到底沒開口讓趙意買短褲什麼的。他也能看出來，趙意好像很不習慣穿短褲之類的，即便是穿休閑裝，他也是習慣衣冠整齊，能不露就不露。
    最後紀山青又勸著他買了一件襯衫和一件運動外套才一齊去付賬。
    批發市場都是論捆賣的，趙意挑了這麼多件來結賬，老板也沒覺得多。手指在計算機上搗著，嘴裏還說著：“六件短袖兒，我看著拿的有好有壞的，20的有，30的有，40的也有，不占你們便宜，每件都給你們按25算成不成？”
    紀山青沒說話，趙意就更沒什麼意見了。
    25一件衣服……趙意覺得他的價值觀得打碎了重來。
    老板看他倆不說話，又自顧說起來，“兩條運動褲，一件65的，兩件給你算100，牛仔褲貴點兒，85，襯衫65，算你50，外套95，算你80，一共……465，支付寶還是現金？”
    趙意拿出來錢包，紀山青卻趕在他前麵擋了一下，笑著跟老板說：“摸個零唄，400塊錢全拿走了。”
    趙意瞪著眼睛看紀山青，一共才465，抹零抹掉65？誰他媽賣給你啊？
    老板也笑眯眯的，“小夥子，能優惠的我都給你算裏麵兒了，你剛剛也聽見了，你要講價早點說啊，我就不給你優惠那麼多了。”
    “您也有掙不是。”紀山青不為所動，“那牛仔褲不沒給優惠麼，抹個零買回頭了，這價我們在別家也不是買不著。”
    老板皺著眉，似乎是很為難，最後還是大手一揮，把衣服團了團分別塞進三個塑料袋兒裏，一邊說，“唉，賣了賣了，記得下回還來我這兒拿衣服啊。”
    紀山青這才撤開了手，示意趙意付賬。
    直到老板笑眯眯的把他們送出了店門兒，趙意還有些恍惚。
    紀山青真不常見趙意傻愣愣的樣兒，趁他不注意禿嚕了一下趙意腦袋，然後若無其事的問，“想什麼呢？”
    正在重新認識這個世界的趙意倒真沒注意紀山青冒犯的動作，抬頭問他，“你說那老板這麼賣衣服能掙嗎？”
    “掙啊，怎麼不掙？”紀山青說，“他進能比這再便宜一半兒。”
    “你怎麼知道？”
    紀山青睨他了一眼，“生活常識。”
    “我怎麼沒這種常識。”趙意擺明了不信。
    “嗬。”紀山青輕笑，“少爺，您二十多年來怕是都沒生活過，怎麼能有生活常識呢。”
    趙意想了想，雖然有些不服氣，但紀山青確實說的沒錯。
    他隻顧著沉浸在藝術殿堂了，安晟也說過，他身上沒有煙火氣。別說這種小市民的生活了，就是他那糜爛的紙碎金迷的圈子他也沒真正的去了解過。
    所有的東西都是別人準備好的，就算是玩兒也是別人組局，他隻要被通知就夠了。除了畫畫和上床這兩件他自主的活動，剩下的好像都是隨著別人遞來的線蕩的。
    哦，對了，還忘了一件，他這次荒唐的支教也算是為數不多的他自己想要做的，不等別人安排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