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意放下碗筷，還剩了半碗麵，聽到紀山青那話，頓覺得沒什麼胃口了。
    “聽規矩就成了，還挑人？”紀山青偏頭看他，目光低垂，對上他的眼睛。
    趙意仰著頭笑，“挑唄，看你順眼，你跟我講我就守規矩。”
    要說趙意這二十多年來做的最得心應手的事情就是給人找不舒服。紀山青這樣的人，趙意覺得他不該是這麼個樣子。趙意覺得他是把刀，就該又把刀的樣子，是個土匪，就該有土匪的範兒。可紀山青現在的樣子就像是成了佛的齊天大聖，趙意看著不舒服，不喜歡。
    其實，趙意從認識紀山青到現在也就三四天的光景，他是在不配說紀山青是個怎樣的人，但他就有那種感覺，紀山青這人藏得太深了。他就想在他這兒翻江倒海，還想……
    趙意舔了舔下唇。
    他聽到紀山青輕笑了一下，那種帶點兒輕嗤的笑，讓趙意耳朵有點兒癢。
    “我不跟你講呢？”
    趙意聞言倒是沒覺得多奇怪，看著他默了一會兒，微微一笑，“也成。”
    紀山青轉頭就走，腳步跨的很大。趙意笑起來是真好看，那藏著薄冰的眼睛有了細微的水紋，微微蕩漾的幅度正好。
    平常趙意很少笑，大多數時候是沒什麼表情的，眼裏放不下什麼東西，傲氣的不行，誰都進不去他眼裏。那雙眼睛生的好看，確實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的，冷冷清清的，極不合群。有時候他那臉上也會出現類似煩躁，陰沉的喪氣，那時候，他那好看的眼睛也會有些波動，好像是那層玻璃碎在眼睛裏了，讓人覺得冷厲刺人。但他笑的時候不一樣，即便不是很誠心的笑，也是極好看的，就像是冰湖上吹來一陣暖風與那冷寒相撞，化開了朦朧的霧氣。
    這麼個人那樣朝你笑，紀山青覺得再看一眼趙意說什麼他都會應。
    嘖，長得好看就是了不起。
    誰不喜歡好看的玩意兒呢，還是好看成趙意那樣兒的。
    吃完飯老李搬了兩個小凳子，喊著趙意往樓外麵走。他把凳子放在寢室樓外那棵最大的樹下麵，招呼趙意坐下。
    這兒的人趙意都不算他喜歡，唯獨這位和事老兒一樣的老李，他卻是願意給他幾分麵子的。
    他坐在那兒，老李從兜兒裏摸出來半包煙，這煙他在那個小商店擺出來的櫃台上見過。
    老李抽出來一根，又把那半包煙遞過去給趙意，笑嗬嗬的說：“也不是什麼好煙，來一根嗎？”
    趙意目光落在那半包煙上看了一會兒，煙包兒都揉皺了，紅色的包兒，上麵寫著“紅河”，他伸手接過來，抽出來一根，把煙包又還了回去。
    “謝謝。”
    那天晚上沒看清，不知道紀山青是不是也抽的這個，大概不是，那天他還覺得他煙不錯來著，就是打火機有點兒磕慘。
    老李把煙點上，又把手裏的打火機遞給他，剛抽上一口就咳上了，還笑嗬嗬的說：“不用謝，我們這兒，小地方，沒那麼多講究。”
    趙意垂眸，“哢”的一聲把火點起來，又把火機還回去，叼著煙卻一口沒吸進去，用手把它拿下來，看著煙頭上明明滅滅的火，低聲說：“習慣了，改不了。”
    老李眯著眼一口一口的抽煙，“你別介意，那些小子們，沒規矩慣了，這小地方的人眼界不寬，心眼兒小了點兒，做事兒粗了點兒，但是有啥說啥，都不是什麼大奸大惡的人。這幾天委屈你了點兒，我得替那些小兔崽子道個歉。”
    “您別替誰道歉，也替不了。這都是小事兒，我不在意。”趙意聲音淡淡地，但著點兒清貴，聽起來像是客套，不過他這話真沒客套。他是真不在意，也不想聽什麼沒所謂的道歉。
    況且，道歉什麼的，能替嗎？
    “成，你沒往心裏去就成。”老李爽聲說，“以後有什麼生活上的事兒，解決不了的問題，你都跟山青說，他會給你安排好的。”
    “紀山青一直在這兒當老師嗎？石頭鎮的人？”趙意頓了頓，“我看你們挺信任他的。”
    似乎是沒想到趙意會突然問紀山青，老李微微愣了愣，才笑了一下，那一聲多少帶點兒趙意聽不懂的意思，“山青不是這地方的，這地方養不出他那樣兒的人。”
    趙意終於抬手，把一直夾在手裏的煙拿到嘴邊，抽了一口，味道不太好，嗆人刺喉嚨，但是也衝，有那麼點兒蠻勁兒。
    他的說和煙霧一起飄出來，“什麼樣兒的人？”
    “山青他是個好人。”老李微微歎了口氣，“可惜了，就這麼臧在這麼個地方。”
    好人嗎？
    人是能用好壞分清的嗎？他看著紀山青倒不像個好人。

    作者閑話：

    老李：山青是個好人啊。
    趙意：哦，嗬嗬。
    老李：趙老師是個好人啊。
    趙意：……您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