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紀山青派石頭去喊人，石頭轉了一圈把該喊的都喊來了，唯獨沒見趙意。
    紀山青落了座兒才問他，“趙意呢？”
    石頭嘴裏塞了一大口饅頭，含糊不清的說，“沒在屋裏，沒找著人。”
    桌兒上靜默了一秒，最後老李說，“咱等等再吃？”
    陳耀又氣兒不順了，剛想說話，紀山青已經開口了。
    “不等他，咱們先吃。”說著離了座兒，往屋裏去。
    陳耀喊了一聲，“你哪兒去啊？”
    紀山青腳步沒停，“我去給拿個碗把菜撥出來留一點。”
    留給誰不言而喻。
    陳耀撇了撇嘴，心裏有點兒不舒服，到底沒說什麼。石頭隻顧著往嘴裏塞饅頭，拿著筷子伸手去夾菜，老李拿起筷子在他手上敲了一下，“過會兒再吃。”
    石頭委委屈屈的把手收回去，桌兒上一時沒人動作，徐有為倒是沒覺得什麼，每次來個新人都會鬧出點兒不愉快來，他看這次新來的那個也不是個好說話，能避免矛盾還是避著點兒吧，這飯早吃晚吃也就等紀山青拿碗那麼一會兒，比起別的，這種小事兒不值一提。
    但是有人也不這麼想，不說陳耀，嚴勝已經有點兒不爽利了，他向來喜歡觀察揣摩人，昨兒晚上吃飯的時候，打趙意坐下他就看了這新人好幾眼。其實以往他對時不時過來的支教老師不鹹不淡的，不歡迎也沒這麼大抵觸，但是昨兒他看趙意就很不喜歡，他覺得這次新來的太傲了，眼裏根本放不下人。本來就抵觸的情緒瞬間上漲到了厭惡，開始他知道這新人剛來就讓紀山青連夜去接他已經很不滿了，往常的新人也沒這麼沒眼色的。
    石頭把筷子放在了碗上，嚴勝在他旁邊兒坐，又拿起那筷子塞進他手裏，“吃，這就是吃飯的點兒，為了他一個人拖著這麼一大群等著，合適嗎？”
    石頭動了動嘴，剛想說他還不餓，紀山青已經從裏麵拿著個空碗出來了，恰巧看到這情形，石頭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有點兒坐立難安。
    紀山青走過來，在桌上掃了一圈兒，在嚴勝身上停了一下，又快速的略過去，他用空餘的手打了一下石頭的腦袋，笑罵，“吃啊，吃個飯都得教了？”
    說完，用自己的筷子在眼前的幾個菜上一樣撥出來了一點，又端著去廚房了，得放廚房蓋起來，這天兒蒼蠅多。
    這頓飯吃的極其安靜，至於安靜的原因，是因為紀山青很沉默，話題撂到他跟前他不接話，兩次之後桌兒上就沒人吭聲了。等大家都吃完了，石頭麻溜起來收拾，心裏微微鬆了口氣，終於能跑了。
    紀山青卻瞟了他一眼，淡聲說：“先放著。”
    石頭隻能放下手頭的碗筷，又坐了回去。一桌兒人齊刷刷的看著紀山青，知道他這是有話要說。
    “說說吧。”紀山青身體放鬆下來，饒是吃飯的時候他也是坐的筆直，這當兒他肩膀一鬆，向後靠在了座椅的後把上，耷拉著眼皮子，長腿舒展開，兩隻手交疊放在腿間，這是一幅很放鬆的狀態，垂著眼皮誰也不看，看起來沒有一點攻擊性。那種隱藏在骨子裏不經心的散漫也隱隱散出來，以往他把這樣的散漫性子隱的極深。認識紀山青的都覺得他是個穩妥有想法又很可靠的人，但很少人知道，十幾年前他就是個頑劣不堪無藥可救的二世祖，骨子裏就是愛玩兒沒什麼怕的。
    這話說出來，桌兒上沒人響應，紀山青笑了，似乎覺得很有意思，“不知道說啥？你們不是意見都挺大的嗎？提出來我聽聽，能解決的我給你們解決。”
    這話說的很真誠，要不是他臉上那假笑憑這語氣就已經有人投誠了。
    陳耀向來不是憋的住話的，瞪著眼說，“山哥，你到底是哪邊兒的啊？你這是準備給那小子出氣？”
    紀山青掃了他一眼，要笑不笑的說：“我哪邊兒的你不知道？我詢問詢問你們的意見怎麼就成給趙意出氣了？你這話說的欠點兒道理啊，你跟我說道說道，你是怎麼得出這麼個結論的？我今兒也跟你請教請教，長長見識。”
    “那你這是什麼意思？”嚴勝看著紀山青，也有點兒氣不順。
    紀山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開目光，掃視了一圈，把每個人的表情收進眼底，才說話，“我知道你們都挺不爽的，我也挺不爽的。但不能每次來新人就演這麼一出兒，以往不過分我也就懶得說，但是這次你們反映有點兒過激了，這事兒就得有個說法，你們得有個態度。支教老師這事兒，不是你們想不讓人來就不讓人來的，各種妖魔鬼怪都來過了，每次都得鬧這麼一陣兒。你們有情緒是正常的，但是不能發泄到人家支教老師身上，你們要是誰氣不過能去上麵兒鬧鬧把這每年兩次的支教給取消了那也算是功臣，回來給你們放鞭炮慶祝，也省得老校長操心了。要是辦不到就把你們那點兒破情緒嚼吧嚼吧咽下去，端正態度。但凡是個正常人，也沒誰就自願來咱這破地兒吃苦，還要受你們白眼兒。別管人家怎麼樣，能教好學生就成，剩下不是你們做得了主的，別吃飽了撐了沒事兒幹淨挑事兒玩兒。”
    桌兒上一陣沉默，最後還是陳耀嘴賤，又問了一句，“要是他教不好學生呢？”
    紀山青：“我替你把他哪兒來的趕回哪兒去。”
    陳耀：“……”好的，山哥就是牛逼。
    紀山青這話說的不是沒道理，但是他沒想到一點，趙意就是那種吃飽了沒事兒自願來這破地兒吃苦的神經病。
    這次徹底沒人說話了，過了一會兒石頭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動靜兒很大，搞得桌上的人都一臉奇怪的看著她，石頭麵色一紅，手忙腳亂抱著碗往廚房跑，“我洗碗去。”
    嚴勝：“我去把盤子給他送進去。”
    徐有為：“我幫勝子一起去送。”
    老李：“我看著他們送。”
    陳耀看著空蕩蕩的桌麵，“我……去尿尿。”
    紀山青又氣又樂，抬起腳踹過去，“滾！”